第107章 远行(1/2)
一、飞往巴黎的航班
九月十二日,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
林凡推着行李车,上面放着两个大行李箱和一个婴儿提篮。玛雅抱着五个月大的林愿跟在旁边,小姑娘穿着嫩黄色的连体衣,戴着同色的小帽子,正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流。
“护照、邀请函、宝宝出生证明、疫苗接种记录……”玛雅一样样清点文件袋里的东西,用中文自言自语——她的中文进步很快,已经能流利地进行日常对话。
“都齐了。”林凡把最后一个背包放上行李车,“别紧张,就是出趟差,顺便带愿愿看看世界。”
玛雅抬头看他:“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联合国会议,也是愿愿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三个第一次,我能不紧张吗?”
林凡笑了,接过婴儿提篮:“那你就负责紧张,我负责搞定一切。”
值机柜台前,地勤人员看到这么小的婴儿,特意安排了前排宽敞的座位。办理完托运,过安检时,工作人员看到林愿,都笑着逗她。小姑娘不怕生,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候机厅里,林凡的手机震动不停。苏晓发来消息:“林主任,应县木塔项目今天启动,孙教授带团队已经到山西了。现场发回的照片,木塔底层柱子的白蚁病害确实严重,我们的保护剂正好派上用场。”
接着是孙教授的照片:千年木塔巍然耸立,脚手架已经搭起,几个穿着“故宫创新中心”工作服的人正在取样。配文:“当地工匠很配合,说终于等到靠谱的专家了。”
林凡回复:“注意安全,尊重当地师傅的经验,多听他们的意见。”
周启明的信息也来了:“巴黎会议好好表现,但不用太刻意。咱们的东西扎实,自然有人认可。另外,文化部有位领导也在巴黎开会,可能会联系你,有个心理准备。”
父亲的信息很简单:“到了报平安。”
母亲的信息长一些:“给宝宝带够衣服,巴黎晚上凉。玛雅刚生完孩子不久,别让她累着。”
林凡一一回复。放下手机,看到玛雅正抱着林愿在窗边看飞机起降。
“愿愿你看,那是飞机,我们要坐它去很远的地方。”玛雅轻声细语,中柬双语混合着说,“爸爸要去开会,妈妈带你去看埃菲尔铁塔,看卢浮宫,看塞纳河……”
林愿似乎听懂了,小手拍着玻璃窗,嘴里“啊啊”叫着。
“她喜欢旅行。”玛雅转头对林凡说,“像你,不安分。”
“也像你,”林凡走过去,搂住妻女的肩膀,“有好奇心。”
广播通知登机。林凡一手提着婴儿提篮,一手推着随身行李,玛雅抱着孩子,一家三口走向登机口。
十个小时的飞行,对带着婴儿的夫妻来说是场考验。但林愿出奇地乖,起飞时喝了奶就睡着了,中途醒来两次,换了尿布,喂了辅食,不哭不闹。空乘人员都夸:“这是飞过的最乖的宝宝。”
玛雅靠着林凡的肩膀小憩,林凡则打开电脑,看会议材料。这次“世界遗产保护创新奖”评选,共有来自十七个国家的三十四个项目入围。林凡的任务是和其他六位国际评委一起,从中选出五个获奖项目。
他重点看了几个竞争对手:意大利的“威尼斯水城数字化监测系统”、日本的“法隆寺木材无损加固技术”、印度的“泰姬·玛哈尔大理石清洁新方法”、还有美国的“玛雅文明遗址无人机测绘与保护平台”。
每个项目都有亮点,也都有局限。林凡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自己的思考:技术的创新性、推广的可行性、对当地社区的带动、长期可持续性……
“在想什么?”玛雅醒了,轻声问。
“在想怎么评价别人的项目。”林凡合上电脑,“其实每个项目背后,都有一群像我们一样的人,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历史。”
“那你们会吵架吗?评委之间?”
“学术争论会有,但应该是理性的。”林凡说,“森田教授也是评委,他提前告诉我,这次评委会主席是法国人,很看重项目的文化适应性。所以我们天然优势。”
“因为你一直在强调文化和技术的融合?”
“对。”
舷窗外,云海翻腾。林愿醒了,在提篮里扭动。玛雅抱起她,指着窗外的云:“愿愿看,云像。”
林凡看着妻女,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前世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抱着女儿去巴黎参加联合国会议。重生改变的不只是事业,是整个生命的轨迹。
飞机开始下降,巴黎在晨雾中渐渐显露轮廓。塞纳河像一条银带,埃菲尔铁塔伫立在城市中心,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反射着晨光。
“我们到了。”林凡轻声说。
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
九月十三日上午九点,巴黎第七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
林凡穿着深灰色西装,别着故宫博物院的工作牌,走进fontenoy广场上的y形大楼。玛雅带着林愿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会议不允许带婴儿进入,玛雅也乐得带女儿在巴黎街头散步。
会议厅在七楼,能容纳两百人。椭圆形的会议桌旁,七位评委已经陆续就座。林凡看到了森田教授,两人点头致意。其他五位评委:法国的文化遗产部长顾问杜邦女士、意大利的修复专家罗西(上次养心殿复核见过)、印度的建筑历史学家辛格博士、美国的技术专家约翰逊(也是老熟人)、还有一位来自埃及的考古学家,纳赛尔教授。
会议主席是杜邦女士,六十岁左右,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法语口音的英语很流利:“各位,欢迎来到巴黎。未来三天,我们将审阅三十四个入围项目,最终选出五个获奖者。规则很简单:每个项目二十分钟陈述,十分钟提问,然后评分。评分标准各位都有,我不赘述。只有一个提醒:我们奖励的是‘创新’,但创新必须服务于‘保护’,而不是炫技。”
她环视众人:“谁有问题?”
森田举手:“如果有项目技术很好,但在文化适应性上有争议,怎么平衡?”
“这正是需要各位专业判断的地方。”杜邦说,“技术是工具,文化是灵魂。好的创新,应该是工具和灵魂的和谐。”
会议开始。第一个陈述的是意大利的威尼斯项目,用传感器网络实时监测水位、建筑倾斜、材料老化。技术很先进,数据展示也很漂亮。
提问环节,林凡问:“这个系统维护成本多高?威尼斯本地机构能否长期承担?”
意大利代表愣了一下:“目前是欧盟资助,但三年后需要地方政府接手。成本……确实不低。”
第二个是日本的法隆寺项目,用超声波和激光技术加固木材内部空洞,不动表面。森田作为日本专家,回避了提问。
林凡问:“这种技术对工匠的技能要求多高?能否推广到其他国家的木建筑?”
日本代表回答:“需要专门培训,但我们愿意分享。”
第三个是印度的泰姬·玛哈尔项目,用纳米材料清洁大理石表面,不损伤原物。效果惊人,照片上清洁前后的对比鲜明。
但辛格博士——那位印度评委,却提出了尖锐的问题:“纳米材料长期安全性如何?十年后会不会在石材内部积累,造成新的问题?”
印度代表有些尴尬:“长期数据……还在收集。”
一个上午,听了八个项目陈述。午休时,林凡和森田在餐厅碰面。
“感觉如何?”森田问。
“都很努力,但都有局限。”林凡实话实说,“威尼斯太贵,日本太专,印度太新……都在寻找平衡点。”
“你们的项目呢?”森田问,“天然保护剂,什么时候陈述?”
“明天下午。”林凡说,“我让孙教授的视频连线,他在山西应县木塔现场。”
“现场连线?”森田惊讶,“很大胆。”
“我想让评委看到,我们的创新不是在实验室里,是在千年古塔脚下。”
森田点头:“这个想法好。不过林先生,我要提醒你,杜邦女士很注重项目的‘可复制性’。你们的产品,能否在其他文化背景的古建筑上使用?”
“这也是我想展示的。”林凡说,“我们已经和柬埔寨、日本、云南的纳西族合作,证明它尊重并融合了不同文化的传统智慧。”
午餐后会议继续。下午的项目包括秘鲁的马丘比丘遗址加固、土耳其的哥贝克力石阵保护、还有肯尼亚的拉穆古城防风化研究。
每个项目背后,都是一个文明在努力留住自己的记忆。
林凡记录着,思考着。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做的不是一份工作,是一场全球性的接力——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在不同的角落,用不同的方式,守护着人类共同的过去。
三、玛雅的巴黎日记
同一时间,巴黎左岸,卢森堡公园。
玛雅推着婴儿车,走在梧桐树下。林愿躺在车里,眼睛滴溜溜转,看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看孩子们追逐气球,看老人坐在长椅上喂鸽子。
“愿愿,这是巴黎。”玛雅用柬语轻声说,“妈妈第一次来,爸爸也是。但很多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他们的祖先建了那些漂亮的房子,画了那些画,写了那些诗。”
她走到公园中央的喷泉边,找了张长椅坐下。从包里掏出素描本和铅笔——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看到有意思的场景就画下来。
今天画的是喷泉边的一对老夫妇。老先生在读书,老太太在织毛衣,两人不说话,但偶尔对视一笑,默契十足。
玛雅画得很仔细,线条流畅。乌泰师父说得对,修复贝叶经练出的手稳和耐心,用在画画上正好。
林愿在婴儿车里哼哼,玛雅放下素描本,抱起女儿:“饿了吗?还是想看看妈妈画了什么?”
她把素描本举到女儿面前。五个月大的孩子当然看不懂,但林愿伸出小手,拍了拍画纸,留下一个小手印。
玛雅笑了,在那个手印旁边写上:“愿愿的第一个手印,巴黎,2024年9月13日。”
手机震动,是林凡发来的信息:“会议中场休息。你和愿愿在哪?”
“卢森堡公园。愿愿刚在妈妈的画上盖了手印。”
“拍给我看。”
玛雅拍了照片发过去。很快,林凡回复:“画得好。等我开完会,带你们去塞纳河坐船。”
“好。”
收起手机,玛雅继续推着婴儿车散步。她走到公园边缘,隔着铁栏杆看到街对面的一家书店,橱窗里摆着儿童绘本。其中一本的封面是埃菲尔铁塔,塔下站着各种肤色的孩子。
玛雅心中一动,推车过街,走进书店。
书店不大,但满满当当全是书。老板是个白发老太太,看到玛雅推着婴儿车,笑着用法语说了句什么。玛雅听不懂,但指了指橱窗里的绘本。
老太太取下来,用英语问:“给孩子的?”
“是的,也给……我自己。”玛雅用英语回答,不太流利,“我想做绘本,关于不同文化的。”
“哦!”老太太眼睛亮了,“你是画家?”
“我是……修复师。修复古书,也画画。”玛雅解释。
老太太热情地介绍了几本经典的多元文化绘本,有讲非洲故事的,有讲亚洲节日的,有讲难民儿童的。玛雅一本本翻看,被那些绚丽的色彩和简单但深刻的故事打动。
“最好的绘本,不是告诉孩子世界是什么样,是让他们看到世界的多样性。”老太太说,“然后他们自己会思考,会感受。”
这话说到玛雅心里。她买了两本绘本,走出书店时,心里那个模糊的想法清晰了:她要做的绘本,不只是展示不同文化的图案,要讲那些图案背后的故事——东巴文为什么像画,贝叶经为什么千年不腐,故宫彩画为什么褪色又重生……
回到酒店,林愿睡着了。玛雅坐在窗边,翻开新买的绘本,开始在自己的素描本上构思。
第一页:一个柬埔寨小女孩在吴哥窟的走廊里,触摸墙上的飞天浮雕。
第二页:一个中国小男孩在故宫的红墙下,看匠人修复彩画。
第三页:一个日本小女孩在法隆寺前,看爷爷用传统工具修木柱。
第四页:一个纳西族男孩在丽江古城,听爷爷读东巴经……
不同文化的孩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触摸历史,理解传承。
玛雅画得入神,连林凡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发现。
“画什么呢?”林凡从背后抱住她。
玛雅吓了一跳,随即放松下来:“我们的绘本。我想好了名字:《我的手摸到了历史》。”
林凡看着草图,眼睛一亮:“这个角度好。不是大人教孩子,是孩子自己去发现。”
“你会帮我写文字吗?”玛雅问。
“当然。”林凡亲了亲她的头发,“不过现在,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坐船。愿愿醒了吗?”
像是回答父亲的话,婴儿床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四、塞纳河的黄昏
傍晚六点,塞纳河游船码头。
林凡抱着林愿,玛雅挽着他的胳膊,排队上船。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埃菲尔铁塔在暮色中开始亮灯。
游船缓缓驶离码头,沿着塞纳河前行。导游用中英法三语介绍两岸的建筑:巴黎圣母院、奥赛博物馆、卢浮宫、亚历山大三世桥……
林凡抱着女儿,指着那些建筑:“愿愿,那是巴黎圣母院,八百年前建的,经历过战争、火灾,但人们一直在修它。就像爸爸修的房子。”
玛雅靠在栏杆上,看着水波荡漾:“林凡,你说一百年后,愿愿会不会带她的孩子来看这些建筑?那时候,它们还会在吗?”
“如果我们这代人够努力,就会在。”林凡说,“就像一千年前的吴哥窟,六百年前的故宫,八百年前的巴黎圣母院,能留到今天,是因为每一代都有人修。”
林愿似乎听懂了,小手拍打着爸爸的脸,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船过亚历山大三世桥时,灯光忽然全部亮起。整座桥金碧辉煌,桥上的雕塑在灯光下栩栩如生。船上游客发出惊叹,纷纷拍照。
玛雅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但更多时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灯光映在她眼睛里,像星星。
“林凡,”她忽然说,“我觉得好幸福。”
“嗯?”
“能和你一起看世界,能带着愿愿,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玛雅转头看他,“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你没来柬埔寨,或者我没去市场卖围巾,我们现在会在哪里?”
林凡想了想:“我可能还在国内某个工地打工,你可能还在为妈妈的药钱发愁。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会相遇。”
“为什么?”
“因为相似的人,总会找到彼此。”林凡说,“就像乌泰师父说的,有些人心里有光,就能在黑暗里看见对方。”
玛雅靠在他肩上。林愿在爸爸怀里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呼吸均匀。
游船在埃菲尔铁塔下掉头返回。铁塔整点闪烁,成千上万的灯光如星辰般亮起,持续五分钟。全船沸腾,连睡着的林愿都被惊醒,睁大眼睛看着那片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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