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金鳞砺锋 云梦生澜（2/2）

虞紫鸢近来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

并非什么重伤大病，只是时常感到精力不济，容易疲惫，运转灵力时，丹田处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感。起初她只以为是近来与江枫眠争吵、心绪不宁加之操劳宗务所致，并未太过在意。她素来要强，这点不适，尚不足以让她放下身段去寻医问药，更不愿在门人弟子面前显露丝毫弱势。

然而，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在与门生训话、或是演练剑法时，变得尤为明显。有一次，她正在校场指导几名内门弟子练习江氏剑法，解说至精妙处，本想亲自示范一招“九瓣莲开”，却在灵力灌注剑身的关键时刻，手臂微微一软，剑尖竟偏了半分，招式顿时失去了应有的凌厉与精准。

虽然她立刻强行稳住，并未在弟子面前失态，但那瞬间的凝滞与无力感，却像一根细刺，扎进了她骄傲的心底。台下弟子们虽未敢表露，但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没休息好罢了。”虞紫鸢冷着脸，在心中如实告诉自己，将那股莫名的不安强行压下。她归咎于江枫眠的负气离去，归咎于宗族事务的繁琐，归咎于……对魏无羡那个“白眼狼”和外面风起云涌战事的烦忧。

可她并未深想，那日温情“精心”为她诊治旧疾时，所留下的那一点点无色无味、融入她日常饮食汤药中的“软筋散”，正随着时间推移，开始悄无声息地侵蚀她的经络，虽缓慢，却坚定地削弱着她赖以立身的根基。

这种潜移默化的削弱，直接影响到了她的判断与掌控力。

江澄明显感受到了母亲近日来的烦躁与偶尔流露的疲惫。他心中对魏无羡的怨怼，对云梦江氏如今尴尬处境的不满，也因此失去了最重要的约束，变得愈发尖锐和外露。

这一日，又有附属家族的家主前来拜见，言语间试探着云梦江氏对如今局势的态度，隐约流露出若能得江氏庇护，愿效犬马之劳的意思。这本是扩张势力、积累名望的好机会。

若是往常，虞紫鸢即便心中不屑，也会权衡利弊，以娴熟的手腕或拉拢或威慑，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可今日，她听着对方隐含奉承却又暗藏机锋的话语，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丹田处那丝滞涩感又隐隐浮现，让她难以集中精神思考。

她不耐地打断了对方的陈述，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冷硬与傲慢：“我云梦江氏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是！若无他事，退下吧！”

那家主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青白交加，却又不敢发作，只得悻悻告退。心中却已对云梦江氏的倨傲与不通情理留下了极深的芥蒂。

类似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日接连发生。虞紫鸢仿佛失去了往日那份精准操控人心、平衡各方势力的耐心与能力，处理事务愈发随心所欲，全凭一时喜怒。一些原本有意向江氏靠拢的势力，见状纷纷望而却步，转而开始观望，甚至暗中与其他势力接触。

莲花坞内部，因宗主江枫眠不在，主母虞紫鸢状态异常，少主江澄又性情急躁，缺乏足够威望，导致一些原本被压制下去的微小矛盾和不同声音，开始悄然抬头。管理上出现了些许混乱，弟子间的凝聚力也无形中削弱了几分。

江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将母亲的反常归咎于魏无羡的“背叛”和父亲的“不负责任”，心中的怒火与憋闷愈盛，对待门人弟子也愈发严苛，动辄斥责，使得莲花坞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江厌离身处其中，感受最为深刻。她既担忧母亲的身体，又焦虑于家族日益孤立和内部的不谐。她试图劝解母亲安心休养，缓和弟弟的脾气，却收效甚微。看着母亲偶尔流露出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虚弱神态，以及弟弟日益焦躁的眉眼，江厌离心中那份不安的预感，如同莲花坞外终年不散的雾气，越来越浓。

云梦泽国，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莲花盛开。但水下深处，却因掌舵者的悄然失准，而潜藏着无人知晓的暗流与危机。一双无形的手，正以极高的耐心和巧妙的方式，悄然松动这艘巨船的龙骨。只待风浪骤起，便可窥见其下隐藏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