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临终证言(2/2)
“密码……是我儿子生日,加上我离开临州那天的日期。”胡广林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闭上了眼睛,只有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二) 郑国锋的静夜思与父亲的“证言”**
同一片夜空下,郑国锋独自坐在办公室,没有开灯。父亲的黑白照片摆在一旁,老人目光依旧坚毅。
胡广林的初步讯问摘要和周海洋的紧急汇报已经放在他桌上。那个u盘正在技术部门进行最高级别的安全检测和解密。如果胡广林所言非虚,那么这场风暴,终于要触及最核心、也最危险的层面——省级层面的保护伞。
父亲临终前,除了那本笔记和关于“家旗”的嘱托,其实还有几句断续的话。当时只有郑国锋一人在床边,父亲握着他的手,用尽最后的清晰说道:“我办了一辈子案……知道最难的不是抓小鬼,是……打菩萨。菩萨坐在莲台上,金光闪闪,信众无数……你要动他,就要有……捅破天的准备。但记住,天……是老百姓的天。捅破了,光才能照进来。”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临终证言”?一位老纪检用一生经验凝结的警示和鼓励。父亲看透了他即将面临的战斗的本质。
郑国锋摩挲着照片边框。父亲去世后,他收到了不少老同志、老领导的慰问,但也隐隐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和观望。有些人劝他“节哀顺变,工作适度”,暗示临州的步子可以缓一缓;也有人拐弯抹角地打听专案组到底掌握了多少,特别是涉及更高层级的线索。他明白,父亲的离世,在某些人眼里,或许是一个信号,一个他可能因悲痛或失去“老一辈影响力”支撑而软弱的信号。
胡广林的倒戈,像是一剂强心针,也像是一把双刃剑。它带来了突破的希望,也预示着最惨烈的反扑即将到来。省里的“菩萨”一旦意识到危险,其反制手段和能量,绝非金满堂之流可比。
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是省委主要领导的专线。郑国锋接起,里面传来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国锋同志,临州的情况,汇报材料我看了。省委会全力支持你们依法办事。不过,越是接近核心,越要讲究策略,证据要确凿,程序要合法,要经得起历史检验。有什么困难,省委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这番话,是支持,也是提醒,更是定调。郑国锋沉声回应:“请省委放心,我们一定依法依规,稳扎稳打,绝不辜负组织和人民的信任。”
挂了电话,郑国锋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他不仅要在临州肃清污浊,还要在更复杂的棋局中,走好每一步,保护好冲锋在前的同志,更要守护好父亲和无数像父亲那样的老同志所坚信的、那片“老百姓的天”。
**(三) 病房里的分析与沈雪的“证言”**
林寒的病房里,灯光调到适合阅读的亮度。他腿上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胡广林初步证言的要点和那个u盘的初步分析报告(非核心内容)。沈雪坐在旁边,帮他按摩着因长时间固定而僵硬的小腿肌肉。
“胡广林的心理很复杂,”林寒缓缓说道,“有恐惧,有不甘,有对儿子的愧疚和牵挂,可能也有一丝迟来的悔意。但他的证言,关键部分需要其他证据印证,尤其是那个u盘里的内容。他说的‘钥匙’理论是对的,仅凭这些,远远不够。”
沈雪的手法温柔而有力,她低着头,轻声说:“可他至少选择了说出来。在临死前,把‘钥匙’交了出来。比起那些到现在还藏着掖着、甚至助纣为虐的人,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她顿了顿,“就像爸以前常说的,人这辈子,谁能保证不糊涂、不犯错?重要的是,有没有回头、有没有交代的勇气。”
林寒看向妻子。沈雪最近很少主动提及她的父亲,那是一位同样正直、却在几年前因病去世的中学教师。她此刻的话,显然不仅是在说胡广林。
“爸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会很骄傲。”林寒握住她的手。
沈雪抬眼,眼圈微微泛红,却笑了笑:“他才不会说骄傲。他肯定会板着脸说,‘干工作要注意身体,别让家里人担心’。然后背地里,又会跟他那些老同事吹牛,说我女婿是干大事的。”她的笑容里带着怀念和感伤,“其实,爸走之前,也跟我说过几句话。他说,‘小雪,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忙工作,顾不上家。林寒那孩子,像他,也有担当。你们的路会难走,但要互相体谅,互相撑着。家稳了,人走出去,腰杆才硬。’”
这平静的叙述,却让林寒心中涌起强烈的暖流和责任感。岳父的“临终证言”,朴素而深刻,道出了多少类似家庭共同的心声与支撑。
“我会记住的。”林寒郑重地说。
沈雪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家常。但病房里的空气,却因这番对话而变得更加柔和坚韧。
就在这时,林寒的加密通讯器响了。是技术部门负责人:“林组,胡广林u盘的第一层加密已解开。里面有一个音频文件,质量很差,背景噪音大,但经过初步增强处理,可以辨认出部分对话内容,涉及……十五年前百货大楼拆迁项目的‘打招呼’和‘善后’。指向性……非常明确。另外,还有几张拍摄于多年前的照片扫描件,是某位领导在境外私人场合的留影,目前正在核实地点和人物关系。”
林寒眼神一凛:“继续深度分析,注意保密。所有原始数据和中间过程,严格限制知情范围。”
“明白!”
结束通话,林寒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胡广林这把“钥匙”,果然开始转动了。虽然只是打开了一条门缝,但门后隐约显露的景象,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临终证言,因其不可复制的唯一性和生命终点的特殊心境,往往具有独特的分量和穿透力。胡广林的证言,混杂着私心、恐惧与救赎,未必全然光明,却可能成为撬动铁幕的第一根杠杆。
而更多的“临终证言”,或许正在不同的角落,默默酝酿。有的是生命尽头良知的苏醒,有的是对后代的最后安排,有的,则可能是在绝望中发出的、同归于尽的嘶吼。
专案组要做的,就是在这纷繁复杂、真伪难辨的声音中,捕捉到那些最关键的音符,谱写出足以定罪的正义乐章。
夜还长,但某些沉睡的,或者假装沉睡的东西,已经被悄然递出的“钥匙”和即将到来的“光”惊动,再也无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