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病痛缠身(1/2)

医院的时光,是被切割成无数细碎单元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煎熬。对于林寒而言,身体上的疼痛尚可忍受,那种被禁锢在病床上的无力感,以及清晰感受到时间在指缝中流逝、而临州战局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发生变化的焦灼,才是更深的折磨。

车祸后的第三天,麻药效果彻底消退,伤处的疼痛变得尖锐而剧体。每一次呼吸,断裂的肋骨都像有锯齿在摩擦;左腿打着厚重的石膏,沉重而麻木地固定在牵引架上;脑震荡带来的眩晕和恶心时好时坏,让他看东西有时会出现重影。高烧在术后第二天夜里袭来,一度冲到三十九度五,冰袋和退烧药轮番上阵,直到清晨才勉强退去,留下满身的虚汗和更深的疲惫。

沈雪几乎寸步不离。她熟练地配合护士帮他翻身、擦拭身体、处理导尿管和引流袋,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嫌弃或不适。只有在她低头时,林寒能看到她睫毛上未干的湿痕,和眼底那片挥之不去的、惊悸后的青黑。

朵朵被姥姥带着来过一次。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爸爸身上连着好多管子,腿被吊着,朵朵吓得小脸煞白,“哇”一声哭出来,怎么哄都不肯进去。最后是林寒强撑着露出笑容,隔着玻璃对她招手,用口型说“爸爸没事”,朵朵才抽噎着被姥姥抱走。那天晚上,沈雪在走廊里低声哭了很久。

身体的疾病,如同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将林寒牢牢困住,也勒紧了每一个关心他的人。

车祸发生的当天下午,消息就被严格封锁。对外统一口径是“林寒同志因劳累过度引发旧疾,需住院休养”。但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省委主要领导亲自致电郑国锋,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并加强安保。同时,临州专案组的工作,在郑国锋的直接主持和周海洋的具体执行下,继续紧锣密鼓地推进。

郑国锋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来医院一趟,有时是早晨,有时是深夜。他不谈具体案情,只是询问林寒的恢复情况,聊聊省里的一些动态,或者说说自己父亲病情的些许好转。但林寒能从他的只言片语和眉宇间的凝重里,读到外面的惊涛骇浪。

“对方很安静。”一次,郑国锋站在窗前,背对着林寒说,“安静得反常。那个杀手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面包车司机还没醒,成了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线索似乎断了。”

“他们在观望。”林寒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锐利,“看我死了没有,看专案组会不会因为我的倒下而放缓节奏甚至内乱。也在……等待下一个机会。”

“所以你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郑国锋转过身,目光如炬,“你得快点好起来。哪怕只是坐在这里,也是一种震慑。会计师那边,你还要亲自去谈,最后的堡垒,需要你去攻克。”

这不仅是关心,更是政治上的考量。林寒的存在本身,就是专案组士气和决心的象征,也是对对手心理上的持续压力。他的伤病,必须控制在“短期可恢复”的范围内,而不能演变成“长期退出”。

于是,这间vip病房,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临时的前线指挥部。周海洋每天会来两到三次,用加密平板向林寒汇报进展,听取指示。为了保密,他们往往用极低的声音交流,或者借助纸笔。沈雪对此默许,只是在他们谈话时,会静静地坐在外间,守住房门。

身体的痛苦与精神的紧绷交织,让林寒的恢复并不顺利。术后第五天,因为长时间卧床和疼痛导致的食欲不振,他出现了轻微的电解质紊乱和低蛋白血症,医生不得不给他加上了营养液。伤口也出现了局部红肿,有低度感染的迹象,抗生素升级。

“林组长,您必须放松一些,配合治疗。”主治医生是个严肃的老教授,说话毫不客气,“您的心思太重,身体接收到的都是紧张信号,不利于组织修复和免疫力恢复。再这样下去,并发症的风险会大大增加。”

林寒只能苦笑。放松?谈何容易。每当闭上眼睛,车祸瞬间的撞击、那个鸭舌帽杀手冰冷的枪口、周海洋车辆横插过来的画面,就会交替出现。还有对会计师手中最后证据的担忧,对那个漏网杀手的警惕,以及对沈雪和朵朵安全的隐忧……这些思绪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神经,让他在短暂的药物睡眠中也时常惊醒,一身冷汗。

疾病缠身,缠住的不仅是肉体,更是那颗无法停歇的责任之心。

沈雪也病了,是心病。

表面上,她镇定自若,是所有人眼中坚强、周到、无可挑剔的伤员家属。她妥善处理着各路或真心或试探的探视,与医生沟通治疗方案,安排林寒的饮食起居,甚至还能抽空回家拿换洗衣物,安抚想爸爸的朵朵。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正在缓慢地溃败。林寒浑身是伤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像一个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每次护士换药,露出那些狰狞的伤口和缝合线,她的胃都会一阵痉挛。夜里,林寒因疼痛或噩梦发出轻微的呻吟或抽动,她会瞬间惊醒,心提到嗓子眼,打开夜灯确认他的状况,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有时梦见那辆银色面包车一次又一次地撞过来,林寒在车里无声地看着她;有时梦见那个鸭舌帽杀手出现在家门口,对着朵朵举起枪;有时甚至梦见自己带着朵朵在一个空旷的地方不停地奔跑,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追赶的脚步声。

白天,她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注意力却难以集中。有一次给林寒倒水,差点打翻杯子;另一次医生交代用药注意事项,她听着听着就走了神。极度的疲惫和持续的精神压力,让她也开始出现头痛、心悸和食欲不振的症状。她偷偷去门诊看了,医生说是神经衰弱和焦虑状态,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嘱咐她一定要休息,放松心情。

她看着那些药片,最终没有吃。她不能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哪怕只是精神上的软弱。林寒需要她,朵朵需要她,这个家需要她撑住。

她支撑的方式,是更细致地照顾林寒,是更努力地扮演好“稳定器”的角色。同时,她也开始默默地做一些以前不会做的事。她向周海洋要了一个紧急联系号码,不是工作号,而是一个确保二十四小时能迅速响应家庭突发情况的私人线路。她仔细检查了家里的门窗锁具,甚至考虑是否要安装更高级的安防系统。她还悄悄去了解了孩子紧急避险和自我保护的一些基本知识,尽管朵朵还太小。

这些举动,与其说是寻求安全感,不如说是在巨大的不确定中,试图抓住一点点可控的支点。她没有跟林寒说这些,因为她知道,这只会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她的“病”,她的恐惧,必须自己消化、承受,然后转化为更坚韧的守护。

有一次,林寒半夜醒来,发现沈雪并没有睡在旁边陪护的折叠床上,而是静静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城市的零星灯火,背影单薄而僵硬。他轻声唤她,她回过头,脸上有未擦干的泪痕,但很快露出一个微笑:“怎么醒了?要喝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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