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子女怨言(1/2)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林寒脸上投下一道浅金色的光斑。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趴在朵朵的床边睡着了。脖子和肩膀传来僵硬的酸痛,但比起这份不适,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床空了。

“朵朵?”他瞬间清醒,翻身站起。

儿童房里静悄悄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见了。林寒的心脏骤然收缩,昨晚妻子沈雪那句“朵朵刚适应这边”的话在耳边回响。难道……他冲出房间,在客厅、厨房、卫生间急切地寻找,每个房间都空无一人。

“朵朵!朵朵!”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就在这时,入户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沈雪牵着朵朵的手站在门口。朵朵穿着嫩黄色的外套,小手里捏着半个包子,嘴角还沾着一点豆浆渍。看到林寒,她的大眼睛眨了眨,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来喊“爸爸”,而是往妈妈身后缩了缩。

沈雪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情绪:“醒了?我带朵朵去楼下早餐店吃了点东西。你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林寒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句:“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沉。”沈雪淡淡地说,弯腰帮朵朵换鞋,“而且,朵朵早上醒来要找妈妈,你也不在。”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林寒一下。他确实不在——不是不在家,而是不在她们需要的时刻。他蹲下身,平视着女儿:“朵朵,早上好。还难受吗?”

朵朵看着他,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小声说:“头还有点晕。”声音细细的,带着病后的虚弱,还有一丝……疏离。

林寒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额头,朵朵却下意识地又往后躲了躲。那只手僵在半空中。

沈雪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但终究没说什么。她抱起朵朵:“再量个体温,该吃药了。”

整个上午,林寒都在笨拙地试图重新进入女儿的世界。他找出落灰的绘本想给朵朵讲故事,朵朵却指着封面说:“这个妈妈讲过了。”他打开电视调出她最爱的动画片,朵朵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问沈雪:“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姥姥家?我想小乌龟了。”

小乌龟是岳母家养的一只巴西龟,朵朵每次去都要喂它。

林寒心头一涩,强笑道:“爸爸在这儿陪朵朵不好吗?”

朵朵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很久才小声嘟囔:“爸爸总是……不在。”

中午,林寒自告奋勇下厨。厨房对他来说比审讯室还陌生,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弄出了两菜一汤——番茄炒蛋有点焦,清炒西兰花盐放多了,紫菜蛋花汤倒是勉强合格。

他把菜端上桌,满怀期待地看着朵朵。朵朵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吃了两口番茄炒蛋,眉头皱了起来。

“不好吃吗?”林寒问。

朵朵摇摇头,没说话,但吃得极其缓慢勉强。

沈雪默默地把西兰花在自己碗里过了一遍水,再夹给朵朵。

吃完饭,林寒想带朵朵下楼散步,晒晒太阳。朵朵却拉着沈雪的手:“妈妈去我才去。”

“妈妈要收拾碗筷,爸爸带你去,好吗?”

朵朵的嘴扁了扁,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突然大声说:“不要!我要妈妈!爸爸坏!爸爸不要朵朵和妈妈!”说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把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宣泄了出来。

林寒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那句“爸爸坏”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里。他想抱住女儿解释,想告诉她爸爸不是不要她,爸爸爱她胜过一切……可是,那些缺席的生日,那些爽约的游乐场之行,那些深夜回家只能看到熟睡小脸的日日夜夜,此刻都变成了无声的控诉,让他所有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雪抱起哭得抽噎的朵朵,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掠过林寒惨白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抱着女儿进了卧室。

门轻轻关上了。

林寒独自站在客厅中央,阳光明媚,他却觉得浑身发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不用看也知道是临州指挥部来的。他走到阳台,接通电话。

“林组,那份跨境资金流向的分析报告出来了,有几个点需要您马上确认……”周海洋的声音传来。

林寒听着,目光却透过玻璃门,看着卧室紧闭的门。电话那头是关乎案件突破的关键线索,电话这头是他正在崩溃的小家庭。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把报告发我加密邮箱,我半小时后回复。另外,盯紧‘老k’那边,不要打草惊蛇。”

挂断电话,他颓然靠在阳台栏杆上。从昨晚到现在,他陪在女儿身边的时间,加起来还比不上这一通工作电话的长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百公里外的省城医院附近一家咖啡馆里,郑国锋正面临着一场更为直接和尖锐的“审判”。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儿子郑远航,一名大四法学专业学生。小伙子继承了父亲挺拔的身姿和深邃的眉眼,但此刻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燃烧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愤怒。

“所以,爸,”郑远航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钉子,“爷爷躺在icu,医生说他可能挺不过这周了。而你,待了四个小时,接了三个电话,签了两份文件,然后就走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尽量早点再回来’?”

郑国锋看着杯中旋转的咖啡泡沫,没有立刻回答。他理解儿子的愤怒,甚至欣慰于这份愤怒背后对亲情的珍视,但这理解无法消弭此刻的难堪。

“远航,临州的情况……”

“别跟我说情况!”郑远航猛地打断他,声音引来了邻座客人的侧目,他意识到失态,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但语气更加激烈,“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就是‘情况’、‘工作’、‘大局’。我小学毕业典礼,你在开会;我中考那天,你在抗洪一线;我高考填志愿想跟你商量,你在省里学习。现在,爷爷要走了,妈妈一个人撑了快一个月,人都瘦脱形了!你还要跟我说‘情况’?!”

郑国锋握着杯子的手指节发白。儿子历数的每一件往事,都是一笔他无法抵赖的欠账。

“我知道,你是市委书记,你肩上有责任。”郑远航的红着眼圈,“可是爸,你首先是我爸,是爷爷的儿子,是妈妈的丈夫!这个家,难道不是你责任的一部分吗?还是说,在你心里,那些报告、那些会议、那些所谓的‘大局’,永远比家里人重要?”

这番话,比任何政治对手的攻击都更让郑国锋感到刺痛。因为它源自他最亲的人,因为它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愧疚。

“远航,”郑国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事情不是非此即彼……”

“那是什么?”郑远航逼视着他,“是权衡之后,家里永远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吗?妈昨天发烧到三十九度,怕影响你工作,自己吃了药硬扛,都没告诉你!她跟我说,‘你爸那边正是关键时候,别让他分心。’”他的声音哽咽了,“爸,你听听这话!妈妈永远在为你着想,永远在理解你,可你呢?你理解过她的恐惧、她的孤独、她的疲惫吗?”

郑国锋哑口无言。妻子发烧的事,他确实不知道。那个总是温柔、坚韧、默默支持他的女人,原来也在独自承受病痛。

“我学法律,”郑远航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知道公正、责任、奉献很重要。可是爸,法律也讲人情,也承认家庭是社会的基石。如果为了所谓的‘大家’,要让无数个‘小家’支离破碎,让亲人寒心,让子女怨恨,那这个‘大家’的安宁,又有什么意义?它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

这个问题,太重了。重得郑国锋一时无法回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