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锤震城门,血路突围(2/2)
残存的数十骑瞬间燃起了生的希望,紧随其后,如一道洪流,从那破碎的门洞中夺路而出。
董俷勒马横在门前,为他们断后。
他没有去捡拾那两柄已经深深嵌入地面的铁锤,只是缓缓回过身,再次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透风雪,越过数百名噤若寒蝉的士卒,死死地锁定了城楼上脸色惨白的韩遂。
寒风卷着雪花,在他周围呼啸,却仿佛被他身上那股滔天的杀意凝滞。
他缓缓举起手,指向韩遂,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个响彻天地的血色誓言。
“韩遂!洗净你的脖颈,在家中等我!今日之仇,他日我董俷归来,必将马踏金城,亲手……取你狗命!”
声音如雷,滚滚而去,直贯城楼,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声音里蕴含的恨意与杀机,让城上郡兵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天灵盖。
说完,董俷再不回头,猛地一拨马头,催动坐骑,消失在城外茫茫的风雪之中。
城楼上,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一名将领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太守……追,追吗?”
韩遂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董俷消失的方向,握着城垛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那句血誓,如魔音贯耳,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城下,阎行默默地走下城楼,来到那两柄铁锤旁。
他俯下身,用尽全力,才将其中一柄从冻土中拔出。
铁锤入手,一股沉重而霸道的气息顺着手臂传来。
他握着这不属于自己的兵器,看着雪地上渐行渐远的马蹄印,眼神复杂无比。
有屈辱,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战意的火焰。
“董俷……”他低声呢喃,握锤的手上青筋暴起,“总有一天,我会用你的锤,亲手将你击败。”
城楼之上,韩遂终于从惊惧中恢复过来,他缓缓扫过身后那些同样心有余悸的将领,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他跑不了。”
他转过身,背对城外那片无尽的黑暗,语气森然地说道:“传我将令……”那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风雪,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韩遂的身躯猛地一僵,按在城垛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人般的惨白。
他没有回头,甚至不敢再去看那道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如魔神般的身影。
“巨魔儿……”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仇恨,而是一种被天敌盯上后,侥幸逃生却依旧无法摆脱的、最原始的恐惧。
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那份无视一切、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已经彻底击碎了他身为一方枭雄的胆气。
他不能追。
韩遂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派自己的亲兵去追,无异于驱羊入虎口,只会白白葬送他苦心经营的基业。
他猛地转过身,脸色在风雪映衬下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对着身后的亲信厉声下令:“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追击!紧闭城门,任何人不得擅开!”
亲信一愣,满脸不解,但迎上韩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将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躬身领命。
“还有!”韩遂叫住他,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那份深藏的忌惮终于无法完全掩饰,“立刻派人,联络三十六羌部!告诉他们,‘巨魔儿’董俷已成惊弓之鸟,身受重伤!谁能提他的人头来见,我韩遂以黄金千两、牛羊万头相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特别是,传令给狼羌部落!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封死通往小阴山的所有要道!我要将金城郡变成一座铁桶,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
韩遂知道,对付那样的怪物,只能用人命去填,用最广阔的罗网去困。
他自己,绝不会再以身犯险。
城门之下,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死寂。
阎行单膝跪在雪地里,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他撕下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内衬,草草地、却又无比用力地将伤口一圈圈缠紧。
血,依旧从布条的缝隙中缓缓渗出,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一片猩红,死死地盯着前方雪地里那一行渐被风雪掩盖的巨大蹄印。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柄被遗弃在雪地中的巨锤上。
那是董俷的兵器,是刚才将他连人带马砸飞、几乎震碎他五脏六腑的凶器。
锤身上还沾着他的血,在昏暗的天色下泛着暗沉的光。
阎行挣扎着站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牵动着胸口的伤,痛彻心扉,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锤柄。
那重量,超乎想象。
仅仅是单手提起,就让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伤口迸裂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可他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柄巨锤缓缓地、坚定地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低下头,赤红的双目凝视着蹄印消失的方向,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
风雪狂舞,几乎要将他的声音彻底吞没,但那其中蕴含的执念,却比这寒冬更为彻骨。
“此生……若不斩你……”他一字一顿,仿佛在用自己的灵魂立誓,“我阎行……誓不为人!”
话音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混着血水,滴在巨锤之上,瞬间冻结成冰。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沉重而晦涩的转动声,无人听见,却真实存在。
风雪更大了,彻底掩盖了所有的踪迹。
韩遂的命令已经如雪片般传遍了金城郡的每一个角落,羌人的游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开始在荒原上集结。
金城郡,已是一座更大的囚笼,四面八方皆是绝路。
那头刚刚脱困的猛兽,和他所要守护的一切,已经被困在了这绝望的牢笼之中。
而那座横亘在他们与生机之间,唯一也是最后的屏障——金城东门那重达千斤的铁铸闸门,已经带着死亡的预兆,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