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诗成惊魂夜(2/2)

随着绿漪的消失,厅堂的门被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变得稀薄而凝固,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

“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董玉重新端起茶杯,姿态优雅,“我们再来谈谈另一件事。你似乎……很不喜欢父亲。”

如果说刚才的诗句是利刃,那这句话就是直接插进心脏的尖刀。

董俷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董玉,声音嘶哑地反驳:“我没有!”

“没有?”董玉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你十二岁离家,入山学艺,五年未归。回来后,每次家宴,你都坐在离父亲最远的位置。他与你说话,你从不肯多回一句。他为你寻的名师,你避而不见。他赏你的宝马良驹,你转手就送给了军中袍泽。阿弟,你这不叫不喜欢,叫什么?叫刻意疏远,叫无声的抗拒。”

董玉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剖开董俷用冷漠和叛逆筑起的厚重心防。

那些他刻意为之的举动,那些他以为无人能懂的疏离,原来一直被大哥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你懂什么!”董俷的情绪终于失控,低吼出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董玉坦然承认,但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锐利,“我只知道,一个连自己父亲的关爱都要推开的人,一个用杀戮的诗句来填补内心空虚的人,根本没资格谈论天下,更没资格决定一个羌奴的生死!”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董俷脑中炸响。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冰冷的柱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是独特的,是看透了这世间虚伪规则的强者。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幼稚的叛逆者,他所有的行为,在兄长眼中,都成了笑话。

厅堂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是董俷的溃败。

许久,董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一个令牌放在他身旁的案几上。

“那个羌奴,归你了。”

董俷一愣,愕然地抬起头。

“但是,”董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要亲自去一趟四妹的院子,向她道歉。为你的傲慢,为你的无礼,为今天下午你带给她的惊吓,诚心诚意地道歉。”

说罢,董玉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酒,一饮而尽。

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发出“笃”的一声脆响,如同最终的判决。

董俷呆呆地坐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看着那枚令牌,脑中轰鸣不止。

大哥把选择权交给了他,却又给了他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向那个娇纵蛮横的四妹道歉?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若不道歉,他今日所有的挣扎与坚持,又算什么?

他赢了羌奴,却输了自己。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浮现,带着尖锐的刺痛,让他无法回避——从始至终,他都在反抗,在疏远,在构建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可他却从未真正静下来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我究竟是谁?

就在董俷心神俱裂,沉浸在这巨大的自我怀疑中时,厅堂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亲卫家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骇然与焦急,他甚至顾不上礼数,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大公子!”

董玉刚刚恢复平静的脸上,那如寒潭般不起波澜的表情,第一次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霍然起身,一股比之前审问董俷时更加凌厉的气势瞬间爆发开来。

“何事惊慌!”

家将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一句让整个董府都为之震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