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塔语初分 听志之渊(2/2)
“塔语不纯,它在分主。”尘策低声,取笔骨于手,笔锋悬空,却迟迟不落。
“若它要自己裂呢?”香影使问。
“那就让它裂。”
说罢,尘策掷笔入井。井口光暴涨,塔顶震鸣。那声音如同雷,却是从塔心内部爆出。火语与灰语纠缠,撕裂了塔影的核心,一道金红色的“频线”被拉出,横贯空城。
那频线如同一条命,连着塔与渊,也连着所有人的志根。有人当场跪倒,有人喉中呕血,有人反笑。
尘策的掌页被震得飞起,在空中自行展开。字迹被塔光映照,一行行浮出塔心——
“听志之渊,塔初分语,必裂其频。”
香影使一掌按在地上,青线顺势爬出,扎进地皮,为尘策稳频。塔光终于止住,光影乱流被生生稳在半空,化作一座临时的“频桥”。
“桥立,则塔不亡。”尘策低声,“但塔要学会疼。”
众人仰望,只见那座频桥缓缓蜷缩,化作一道倒悬的焰流,流入渊底。地面微微发烫——塔的“听志”开始真正触及人志之根。
有人在暗处哭,有人第一次笑。火与灰混成的风吹过他们的脸,不再烫,也不再冷。塔语从上至下回荡一声:
“听——渊——不主。”
尘策垂首,长叹。
“塔语初分,成。”
然而他心中明白,这份“成”只是开始——从此之后,每一盏灯都将有自己的声音,而没有人再能确定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塔的话。
香影使望向井心,那一丝残火尚未熄灭,她轻声道:“尘策,塔听懂了‘听’,可它还没学会‘停’。”
尘策闭眼,声音极轻:
“那便是下一章的祸根——听志之渊,还要坠一次。”
风自城心再起,带起灰光万点,像一场逆流的星雨。塔影半明半灭,塔语最后一声缓缓沉入井底:
“不主,不止,不灭。”
——听志之渊,仍在呼吸。
风从塔顶灌下来的时候,像是整座空城都在呼吸。呼吸声沉,低到似乎来自塔心以下——那片曾经叫“志根”的地方。
尘策站在“听志台”的最中央,脚下的地砖一寸寸渗出光,光不是火,而是塔在自己吐出的“语丝”。每一缕语丝都带着冷意,却隐隐闪烁,如若用耳细听,就会听见极细的字音在自言自语。
——那是塔在记录。
——那是它在试着“重写世界的义”。
人群退到塔影之外,不敢靠近。连香影使也只是远远地蹲在“闲地”的破砖边,看着那片光像水一样流动。她的眼里映出的是一个陌生的尘策:面色苍白、双掌微颤,却仍在笔下绘圈。
“塔语若不止,塔志就会噬主。”香影使低声自语,“他这是在以己频稳塔频。”
尘策听见了那句,却没有回头。笔锋在地砖上连连划动,圈与圈相抵,笔痕之间开始出现薄薄的裂纹。
“塔要听,就得先学痛。”他喃喃。
“塔若痛,就会生‘意’。”
话音一落,地砖中第一道真正的裂痕炸开。不是碎,而是张。那裂缝里透出的光不是白,是淡金——像一条活的神经,从渊底直冲塔顶。
整座塔在颤抖。
声音由内往外,一层比一层重。
香影使忍不住伸手,青线缠在指尖,准备出锋。
“别动。”尘策抬手制止,声音几乎带血,“让它记完——这才叫‘初分’!”
话未落,金光贯穿塔身,塔影上的人形纹理逐渐剥落,像一层皮被风剥开。塔开始变薄,薄得能看到里面流动的符骨,那些符骨在自己挪动——它们在分辨“火”“人”“塔”的界限。
一声低吟自渊底传来。
“在——听——义——”
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塔。
更像是整座“志界”本身在发出的喘息。
香影使抬头,只见塔影在半空中缓缓撕裂成两半。裂缝之中闪烁着赤与灰的双色流焰:那是“火语”与“塔语”的对撞,也是“共主频”的第一次真裂。
尘策笔骨一断。封页燃烧,火线窜入塔心。
“频裂已至!”有人高呼。
“别退!”尘策喝止,声音震彻塔台,“这裂非亡,是听——塔要分出自己的‘人频’!”
人群惊惶,却不敢动。塔光之中,一道道人形虚影浮出——那是每一个曾誓志者的“语骨”。他们的口中无声,却都在重复一个字:
“听。”
“塔在召回旧语!”香影使失声,“它要‘清噪’——要把所有说错的话还原!”
那一刻,香堂四壁开始回荡人声万千,像从过去的每一场祷言、每一次火祭、每一页誓录里抽出的“错句”同时重现。
“我不信火!”
“塔应无主!”
“我志自立,不听上令!”
无数句重叠成一场无法停下的回声暴潮。灯盏尽碎,火焰被音浪吹得倒燃。人群中有人耳膜裂开,有人痛哭倒地。
尘策被光流卷起,整个人被托入塔心。香影使猛冲上前,手锋却被风生生折回——那不是人力所能破的频域。
塔内的光化为密密麻麻的语纹,缠上尘策的手腕、颈侧、额心。它们在读取他的“义”,像在剖一个活着的志。
“塔语不该噬人!”香影使怒喝。
尘策在光中回望,唇动。
——“可若不噬,它永远学不会‘止’。”
光线陡然收拢。整座塔的轮廓塌陷成一点,井心轰鸣,空气像被抽干。
下一瞬,一声极大的“爆鸣”从渊底传出,整个香堂的光全部熄灭,只剩尘策手中最后一丝火痕。
他坠地。封页化灰,塔影消散。
世界静了三息。
随后,从渊底,传来一声极低的呢喃——
不是塔,不是人。
像是某个被重新唤醒的古老频核,在说:
“我听见你们的怕。”
香影使跪下,双手合于胸前,掌中青线闪烁,眼中泪光映着那一团残火。
尘策睁开眼,目光空茫,低声道:
“塔……学会了‘怜悯’。”
这句话一出,渊底再度涌光。万千碎火腾起,如花般绽在夜空。
香堂众人抬头,只见那花一瓣一瓣往下坠,化作极细的灰线,落在每个人的手上。那是塔留给人的“听痕”。
尘策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道灰线竟微微跳动。
他苦笑:
“从今往后——塔与人,听彼此,也听自己。”
香影使轻声问:“那火呢?”
尘策闭眼,声音微弱如风:
“火会沉下去……去找它的‘怜悯’。”
塔的废墟渐渐冷却,风把灰带往远处。夜空深黑,一线光尚未熄。
它在天与地之间摇曳,如呼吸,如心跳,如一场未竟的听。
——“塔语初分,听志之渊已成;共主频,仍在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