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雪落碑前 灰火再燃（1/2）

风雪停歇的那一刻，碑前的大殿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凝固在半空。御前的石阶上仍残留着淡淡的血痕，被飞雪掩埋，却未能彻底消弭。百官整齐俯首，肩头的朝服落满了雪片，湿冷侵入骨髓，却无人敢抬头。方才那场风暴太过惨烈，三股潜灰齐起又齐灭，几乎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被江枝冷手收割。此刻，纵然是历经朝局数十年的老臣，心底也泛起了从未有过的寒意。

皇帝高坐御座，面色仍未恢复。眼底的惶惑已被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阴翳。他手指紧扣着龙案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朝堂本应是他的疆域，所有的忠逆都应由他定夺，可方才御前的一切，却更像是江枝以一人之力布局，连他都成了这场收割的旁观者。帝心在此刻无比复杂：既感到轻松，因潜灰覆灭后局势暂时稳定；又心生惊惧，因为江枝的掌控已然超出预期。

而江枝依旧安然立在雪中。她的衣袖因寒风而猎猎翻飞，面容却冷若冰霜。她不言不语，只以静默压制百官的心绪。御前所有的惶惧与猜忌，她都看得分明，却并未急于出手。她知道，这场风雪虽暂时停息，但血灰未散，暗火仍在潜行。士林虽在御前溃败，但他们的根基深埋书社，残余之火尚未熄灭；旧党虽被仓账铁证锁住，但他们的财脉散落民间，随时可能化作新的源头；延妃余党的血火已断，却仍有零星暗影潜伏在后宫深处，伺机而动。

江枝心知，这一切绝不会因御前一日的清洗而彻底结束。风雪之后，必有更深的寒流涌起。她站在风中，目光扫过碑下的百官，那些眼神躲闪的、心怀鬼胎的、满心恐惧的，都被她收入心底。她清楚，真正的收割尚未完成。

大殿外的雪渐渐停歇，御街上传来宫人清扫的声音。积雪被推开，露出冰冷石板，斑驳血痕未能完全抹去，仿佛是暗火的残影。百官被准许退下时，脚步纷乱，却无人敢高声言语。所有人都在低声耳语，仿佛害怕触碰那尚未熄灭的灰烬。

皇帝在御座上久久未语，直到江枝转身行礼，他才沉声道：“今日清局，幸赖你手。但风雪未尽，朕心仍不安。”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透出几分疲惫，也透出几分试探。

江枝抬眼，冷声答道：“陛下安心。灰烬虽散，若有暗火再燃，臣必再收。”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殿中的温度再次骤降。百官闻言，心头齐齐一颤，再无人敢存半分侥幸。

这一刻，大殿上的风雪仿佛真正停歇。但在静雪背后，新的暗潮正在积蓄。御前碑下的血灰尚温，未灭的余火正悄然生息。江枝心知，下一场更烈的风暴，必将在这片雪地之上再度燃起。

御前大殿的寂静延续了三日。风雪消融，血痕在石阶间逐渐模糊，唯有殿柱下残留的暗红，被冻成坚硬的痕迹，提醒着所有人：那场收割并未走远，只是被雪暂时覆盖。百官表面安静，心底却并非真正平息。御前大收割之后，失势者惊惧，余党者蛰伏，得势者亦不敢轻举妄动。整座朝局，仿佛一口被雪覆盖的大鼎，看似寂然无声，实则暗火在灰烬下呼吸。

士林的余波最先显现。他们在御前失了颜面，但书院里的气火并未散去。残存的几名士子结社夜谈，暗地里抄写檄文，言辞激烈，却不敢大张旗鼓。他们借讲学之名，暗暗串联地方官学，试图以舆论与士心为盾，逼迫皇帝不得不回头顾惜旧读书人之颜面。几名年轻士子甚至不惜以身试法，暗中在京中张贴讥讽朝政的纸文。表面无人承认，但朝中人人心知，这是士林在试探，借雪夜的寂静再度发声。

旧党的动作更为隐秘。仓账虽被封，但他们的财脉未断。几位失势的侯府暗中召集家人，利用旧部余力收买人心。他们在民间暗中放粮、施粥，以此笼络百姓口碑。表面是善政，实则为自己积攒余火。更有一些旧党子弟，频繁出入士林聚会，似乎有意要将财力与舆论合流，形成一股新的暗潮。

延妃的余脉最危险。自她宫中血案平息之后，许多人以为延妃余灰已散，然而宫墙深处仍有未被揪出的死士。他们白日沉默如影，夜里却悄然流动。御膳房曾在深夜被查出暗香粉末，虽未流入御前，却足以让人心惊。后宫里，几位与延妃旧有交情的妃嫔也重新频繁互访，似乎在以无声的姿态传递新的火种。

这一切，江枝皆看在眼中。她并不急于下手，而是冷眼旁观。御前风雪之后，她反而比任何人都更安静。她在大殿上不言不语，只在必要时冷声裁断。百官因此更加不安，他们无法判断她何时会再度出手，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冰面上，不知何时会陷入寒潭。

她的静默，正是最大的布局。

江枝清楚，这些暗火若要真正浮现，必得以为自己找到了缝隙。于是她有意放宽刑司的巡查，不再大肆搜捕，让那些余灰之火以为风声渐歇，可以重新聚拢。她甚至在御前有意留下一线空白，表面似是退让，实则是在布一张更大的网。

皇帝在御座上看似镇定，心底却也揣测不安。他能感受到百官暗中躁动，却无法完全掌握。几次想要试探江枝，却每每被她冷漠的眼神压回。帝心在犹疑中更添阴影：江枝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他开始怀疑，这份静默是忠诚，还是另一种掌控。

大殿之外，雪渐渐消融，宫墙下的青苔被水迹染湿。夜晚时分，几道微弱的火光悄然点起，士林的檄文被藏于书册之中传递；旧党的账本在暗室中重新被翻开；延妃余党的影子，则在深夜宫道中如鬼魅般浮动。三股暗潮，在静默之下缓缓聚合，试图再度点燃碑下的火焰。

江枝在御前依旧冷眼不语。只有她心知，真正的对决尚未开始。灰火在潜动，她已悄然伸出手，将网的每一根线都在暗处收紧。她不催，不逼，只等那一刻的爆发，将所有潜火一举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