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余烬难熄 暗局再燃(2/2)
就在所有人心神动摇之时,江枝缓缓上前。她的脚步极轻,但在此刻,却比任何声音都沉重。殿中百官下意识让出一条道,目光跟随她的身影,却不敢直视她的眼。她站在御阶中央,雪风自御门灌入,吹起她的衣袖,黑发微微扬起。
她开口,声音清冷,字字透着杀意:“既要以血燃火,便当照见真身。”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殿外号角齐鸣,震得人耳膜嗡鸣。百官惊愕抬头,只见御门外,数列铁戟森然,风雷律布下的暗军齐齐现身,盔甲映着雪光,锋刃如霜。那一刻,许多人心底的疑惧骤然化作彻骨的寒意——江枝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书院中,学子们手持誓纸奔向宫门,却被突如其来的禁军包围。他们大惊失色,欲高声辩解,哪知火光中,那些誓纸赫然被揭开,竟全是江枝早换下的假件。每一张纸上都写着顺德候府的暗印。年轻学子们瞬间傻眼,惊呼连连,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一腔热血竟变成助纣为虐的铁证。
这一幕被迅速传入殿中,百官骇然,心中对江枝的手段愈发惊惧。有人低声叹息:原来她不止杀,更能使人自毁。
北仓的麻袋被揭开时,御前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禁军将兽血浸透的粮袋当场撕裂,赫然露出夹层中的顺德候旧印。围观百姓一片哗然,先前的惶恐瞬间转为愤怒,高喊:“余孽!余孽作乱!”谣言瞬间反噬旧党,他们原本想点火,却被反手烧成灰烬。
太庙檐下,残影正要高喊“影火未灭”,却骤然被扑灭的火光吞没。绳索自黑暗中飞出,将数道人影死死捆缚,拖入雪中。他们脸色狰狞,拼命挣扎,口中还在嘶喊,却被掌下死死压制,声音很快湮没在风雪之中。
殿前百官望着这三地同刻的反转,只觉得眼前景象如梦似幻。片刻前,明明是风暴要吞噬朝堂;片刻后,却被江枝以雷霆手段悉数收割。有人心中生出狂喜,暗暗呼吸顺畅,却又迅速压下,唯恐被人看出心迹。更多人则心惊胆战,暗叹:她一人之力,便能翻转乾坤。
皇帝在龙椅上,面色复杂到极点。他望着江枝的背影,瞳孔里既有解脱的松口气,也有深沉的恐惧。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早已离不开她,却也无法掌控她。
江枝缓缓回身,目光冷冽,声音清晰如刀:“血影既出,当场焚灭。今日之后,士林若再借血为誓,斩;旧党若再起仓廒之乱,诛;延妃余孽若再聚影火,灭。”
殿中无人敢动,百官低头如山岳般沉重。有人背心已被冷汗浸透,衣襟贴在脊背,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风雪中,御前的寂静持续了很久。终于,皇帝艰难地抬手,声音沙哑而低沉:“依江枝所言。”
殿中百官齐齐叩首,声音沉闷,却带着一种无可违逆的服从。
江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意。她知道,这一夜的收割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火已灭,但灰未冷。只要世上仍有人存侥幸,下一场血影就会再燃。她要做的,就是在他们点火之前,让灰烬彻底化为尘土。
雪还在下,落在御阶血痕上,化开一小片暗红,又迅速凝成冰。御前之局,表面平息,实则暗流更深。
雪从殿脊掠下,像一层细白的帘,把御前的喧与杀都裹在里面。风过去,帘又慢慢垂下,仿佛这座城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百官退至两阶以外,尚无人敢先动脚。谁都清楚,能把三线暗火在同一刻翻转的人,不止会杀,还会记。
“记账、记名、记脸。”江枝把话说得很轻,像把针落在案上,“——今日出班之人,刑司照影过档;今日失言之人,礼部抄注;今日三线勾连者,户部封籍。若有错记,明日御前自辩。”
“自辩”两字一落,许多人腿肚子抽了一下。人群深处,刑曹的老给事暗暗松了口气:这叫给台阶,也是给绞索。肯认的,能活;不认的,等证。
殿外传来三道短促的铜锣声——是“北仓、书院、太庙”三线回报同步到口的暗号。三名校尉踏雪入阶,齐伏地上。第一人呈上布包,摊开,麻袋夹层中嵌着的铅封、顺德候旧印、银线针三件干干净净列在玉阶下;第二人托着一卷火纸,外封早被水浇透,内页上隐着一方烫印——“东庠讲约”;第三人把一串暗灯芯与兽血壶放在托盘,壶口盖下压着一页细字,写:“影火以礼为幌,转粮改路。”
皇帝伸手想拿,又缩回去,目光转向温砚。温砚上前揭了封,墨痕一行行念出,声音稳而淡。念到第三句时,江枝接过话:“——‘三日风雪,北路改线;五日讲约,书院代言;七日血灯,太庙示信。’”她抬眼,“换言之,先钱、后嘴、再神主。诸位,手法不新,胆子倒大。”
队尾一名尚书咽了口唾沫,终于敢问:“江大人……太庙那几人,可与延妃旧部同谱?”
“同谱?”江枝笑,笑意薄,“延妃早成灰。你们执意把影扣在死人身上,是想给活人让路。”她抬指点那壶,“今夜押到刑司,问三名活口的‘先生’姓甚名谁;若问不出,先抄先生的账,再抄先生的坟。”(她这口毒舌落下,太常寺卿一个激灵,手心全湿。)
殿侧忽传脚步,禁军押来两人:一是礼部新进主事,另一人是他在北仓接头的“副手”。主事面白唇薄,跪得极整,像练过;副手眼神虚,膝一触地便直打摆子。江枝没有看主事,径自俯下身去看副手袖口——拈起,抖落一粒细小的灰白粉末。
“祀礼卷面上的胶粉,从你袖子里掉的。”她抬眸,“你用旧账裱新封,学得慢,却不蠢。”副手牙一咬,喉结滚动,主事悄悄往旁边挪了寸许。江枝随手把那粒粉弹回他面前,淡淡:“你舅是谁?”
主事额角绷起青筋,重重叩首:“臣、臣不知——”
“那就从知道的说起。”江枝把那封“祀礼改例”翻到背面,指尖一按,一行隐线在灯下浮出——是江枝事先涂了明矾水的“防口供”线。她慢条斯理:“你昨夜自书此句‘礼从简’共写三十八遍,四个‘简’字都少一点捺,写得像‘仓’。——许砚台教的写法,连捺都省?还是你省?”主事面色瞬白,牙关打颤:“江、江大人——”
“主事,不必急。”江枝把声压低,“你若说‘是我省’,便是你顶;你若说‘是他教’,便是他顶。我使刀向外,你替谁接?”
“接”字落地,主事身子软下去,颤声:“是……是许大人案上的旧稿,臣抄的……”皇帝眸色一沉,温砚在侧轻轻吸了口气。江枝随即抖落另一枚“缄”字铜豆:“门轴谁抹?”副手如遭雷击,匍匐而叩:“是、是陈缄旧线未断,小的……小的怕有声——”江枝敛眸:“从今夜起,宫门响,账簿响,谁敢再抹油,我拿他骨头垫轴。”(她把早先的警告再说一次,字更狠,许多人的喉咙跟着一紧。)
两人被押下。殿中沉到能听见雪砸在槛外的声音。大理寺少卿硬起头皮:“江大人,此案深牵三司……可否定出审程,以免再生枝蔓?”
“好。”江枝应得极痛快,“程有三:先问钱——从北簿到商贾,逐缝拆线;再问人——从书院到庙前,逐名对签;后问言——从台谏到礼房,逐字比痕。三日为限,一日一报,朝前对众。”她转向御座,嘴角一收,“陛下,臣请于碑下听政三朝。”
碑下——不是殿内。百官心头同时一跳:踩着旧裂缝当众问话,这和风雷朝时的“风雷三问”是同一把刀,只不过刀背换成了碑。
皇帝指背的裂口牵动了一下,望向温砚。温砚把头低得极稳:“可立。”皇帝终于吐出一口寒气:“准。”
是夜,禁军把东华门前那道裂碑四周的雪清出去,露出暗红与石缝。灯列下,百官在碑前立班,人人脚下心虚,谁也不敢踩在裂痕正中(总有人以为避一避,灾就小一尺)。第一朝问“钱”。户部的“连线帐”按日过筛,江枝只问三句:哪日改线、谁换封绳、谁押铜丸。回答越快越好过,结巴就叫刑司记“口齿弱”,下一班再问(这等暗脸账,她玩得纯熟,既不伤面,也不放人)。
第二朝问“人”。她把书院案上抄来的讲约、誓文、血书按笔迹归并,拿出一张张“无字纸”,对着灯光一晃,明矾水下浮出暗痕。某位讲席当场变色,死咬“代抄”。江枝笑一声:“代抄?你抄到第九页才记起自己平时写‘义’字横长捺短——你连自己都抄不像,还敢抄天下?”(毒舌一刀,把“清议”的脸面当众刮下)
第三朝问“言”。礼部的“删心二字”被重新提出,她不再吼,只把那张“北护人心”的四字暗纸递给不同的人,叫他们一道道念。念得快的、慢的、吞字的、偷换字的,在碑下风里都藏不住。许砚台未至,由外甥代答。江枝不看外甥,直看队尾的台官:“你若真要删‘人心’,现在删给碑看。”那人唇白如雪,半晌未能出声。碑下风掠过,灯花抖了一抖,像有人在暗中拍了拍百官的肩:别演了,站稳。
三朝既毕,江枝才发出那道“收束旨”:风雷律加三条细则——一、凡以“礼”为幌改“路”者,先查账后问言;二、凡以“清议”为名托“代抄”者,先比痕后问口;三、凡以“无声”为利者,宫门必响,账绳必脆,擅抹油者以内奸论。她把“响”字咬得极重,百官耳根都跟着发麻。
散班时,雪已停,碑影浅浅。太常寺卿抬头看了那条裂缝,竟第一次没有腿软:不是裂缝不怕人,是人心不再往里塞鬼。户部尚书在台阶下长吐一口气,心里头头一回感到“问钱先”的顺当;最怕的,倒是礼部列队,人人脸白半寸,知道“删心”这一刀再也提不起来了。
温砚在碑背等她,递过一只极薄的匣子:“御书房请。”匣内只一纸,皇帝手笔,四字:**“刀在鞘内。”**下压一行小字:“但需有声。”江枝合上匣,抬眼看碑,轻声道:“刀不响,鞘生锈;门不响,人抹油。既要响,就响给殿里听,也响给街上听。”
“街上?”温砚微怔。江枝侧首:“谣言吃血与影,也吃静。明日午门外,刑司按‘问钱—问人—问言’次第,张榜三道,白话写,教百姓看懂。谁敢扯‘天谴’,我就拿他的账给他读三遍。”
温砚笑意极淡:“你这是要把刀磨给天下听。”
“刀磨给人听,影就不敢长。”她顿了顿,又收紧语气,“还有一笔,该结。”
夜阑从暗影里跨出:“许砚台已自请停印,外甥夜里移书,半途被扣——他手里带着一方‘慎’字私印。”江枝挑眉:“果然还是那只笔。”她把手一摊,“抄‘慎’字的人,不慎;装‘缄’字的人,不缄。这两样,我要一起放到碑下晒三日。”
“晒给谁看?”温砚问。
“晒给他们的学生、子侄、仆从看。”江枝淡淡,“面皮最硬的人,不怕刀,只怕脸。”
回到香监署,案前新摆了两封札子:一封来自北路营官,言“民心已定,仓廒无血”;一封来自城西书铺掌柜,自陈“受人威逼,代售血书”,愿出名单。夜阑把名单递上,末尾一行小字特别细:“某甲之师,某甲之友,某甲之……舅。”江枝看完,眸光收窄:“把‘舅’字圈红,明日先问‘外甥’,再请‘舅’在家听碑。”
她推开窗,夜色像一块洗净的铁。檐角最后一滴化雪落下,打在青砖上,脆生生一响。她忽地笑了一下,笑意却冷:“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