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香榜封查 殿前对证(2/2)

“……像是长宁宫的陈福。”黄三咽唾沫,“手上有油,拎着个纸包,说娘娘要‘先闻一闻’。”

贵妃指尖一紧,仍平声道:“御膳房的嘴,能信?”

“嘴不全信,所以看手。”江枝话锋一转,“陈福。”

长宁宫内侍陈福被押上,脸色青白。江枝抬了抬下巴,夜阑递上布帛,把陈福右手掌心一按——印泥里一圈银白,正是银桂粉。刑司又以清水试之,水面泛起细星。

“这点粉,昨日你从哪儿带的?”江枝语气很轻,轻得像一阵风,“从顾嬷嬷的匣里,还是从你自己袖口小囊里?”

陈福身子一抖,眼神乱窜,终究看向顾嬷嬷。顾嬷嬷冷声:“胡说八道!本宫什么时候叫你——”

“住口。”皇后抬眼,声音一沉,“殿前,不许越次插言。”

顾嬷嬷膝一软,跪了下去。

江枝并不趁势逼供,她反而退半步,把木匣推到皇后案前:“娘娘请看此物。”她取出一枚细小的红蜡封点,“这是香监近月在要害料罐内置的‘暗封’,肉眼看不出,遇温汤气便融,蜡心带微红。昨夜所塞纸包一触即融,蜡心染在纸背——刑司可验。”

副都监取纸背置火旁,红影微现。他抬头:“坐实。”

堂上人心齐齐下沉。贵妃还是微笑:“一两个奴才栽赃,与本宫何干?”

江枝像等待这句话多时,抬手,女吏呈上钥牌簿与行灯签:“昨夜酉末,长宁宫东角门钥曾开合一次,行灯签记‘顾’字。陈福脚上的泥,与东角门外珠粉地面一致。娘娘若说无涉——娘娘的门,自己开的?”

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顾嬷嬷猛地抬头,破罐子破摔:“就算是本宫的人失手,也轮不到你香监独大!香榜从你上任后,凡升者皆你一系,凡降者皆与长宁宫有隙——你自封自查,哪门子的公道!”

她这一咬,显然预备已久,直指“香榜”公信。

江枝不恼,反而笑了:“来得好。”她转身对皇后行礼,“臣请求——香榜当殿开箱。”

宣政书吏当即抬上两只长箱,铁锁开启。箱内是香榜底簿、避嫌名录、批签纸、副榜留痕册。江枝让书吏把“避嫌名录”先念——哪几位是香监亲系,哪几位与长宁宫有姻亲,统统列明;再念“副榜留痕”,凡上榜、落榜之因,逐条注明“器、法、证、口”四字凭据。

“香监规矩里,最先写的是——我自己先回避。”江枝抬眸,语声清清冷冷,“凡与我有私交者,评时加两名外官;凡与长宁宫有旧者,评时加三名外官。——嬷嬷说我‘自封自查’,您看,这里有我哪一枚私印?”

宣政书吏念到近月某一位“降等者”,原因写“例外袋签两次错位、盏沿纸屑留痕、口供相悖”,三重证据,与今日之案如出一辙。皇后目光微动,点了点头。

顾嬷嬷脸色灰了一层。

皇后收卷,语气不高不低:“刑司按证办理。长宁宫内侍陈福,押下详审;顾嬷嬷,回避三月,待勘;御膳房黄三,责记一过,交宣政院训示。——长宁宫东角门钥,自今日起,暂归宣政院保管。”

她顿了顿,看向江枝:“香榜封查三日,朕准。三日后,榜与证同公。”

“谨遵。”江枝躬身。

贵妃始终沉着,直到此刻才抬眸看向江枝,唇边笑意似有若无:“香主好手段。本宫倒要看你封榜三日后,能不能仍让人心服。”

“娘娘放心。”江枝回她一个干净利落的笑,“服不服,是规矩让的,不是我让的。我最多,把规矩写得更清楚一点,让谁都没空在纸背抹灰。”

这句话落下,像把细刀从绸里抽出,冷光一闪即没。

退堂鼓响。石阶上风更冷了些,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夜阑快步赶来,压低声音:“主上,还要追那两斤南川桂的去向吗?”

“追。”江枝目不斜视,“但用钱线去追。户部会比嘴老实。”

“顾嬷嬷那边?”

“先让她回避。人离场,话就轻。”

她下阶时回头看了一眼宣政院的檐角,淡声补了一句:“把‘封查公告’立在最显眼的地方,写明三日后当堂换签。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三日,不是我在等,是让他们等。”

夜深,香监后院灯未灭。江枝把今日的“证据链”又过了一遍,指腹摩挲着那枚几乎看不见的小红蜡:“她来抹灰,我就点灯;她走暗门,我就立榜。宫里要的不是我的面子,是一套谁都赖不掉的法。”

夜阑笑:“主上,您今天的毒舌,够她们回味三天。”

江枝挑眉:“回味好,省得她们又忙着调味。”

她把红蜡投进盏里,火光舔了一下,蜡心化开,像雪落在汤面上无声即逝。她合上卷宗,起身:“走吧。三天后,当众换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