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涟漪效应、善意误差与一碗汤的责任算法（2/2）

若在以往，韩迩梦会毫不犹豫地启动升级版的干扰方案。但此刻，他伸向控制终端的手指有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疑。新的干扰措施可能会更有效，但也可能对周边环境造成更显着的、不可预知的扰动，比如更强的声波可能影响居民休息，更复杂的气味投放可能引发过敏体质者的不适。之前他可以忽略这些“次要影响”，但现在，王建国的笑容、邻居的称赞、那笔意义特殊的资金，如同一个个新增的参数，强行挤入了他的决策函数。

他第一次意识到，“守护”这个词，并不仅仅意味着抵御外部威胁，还包含着对守护对象自身生态脆弱性的责任。一次成功的防御，如果以破坏被守护对象的日常生活为代价，其最终效益评估是否仍为正值？这个在神明天平上不成问题的问题，在此刻的人间，却变得无比沉重。

韩迩梦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仿佛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一套看不见的、更加复杂的责任算法。他将新增的“情感权重”、“社区福祉”、“意外后果”等变量尝试引入模型，运算结果变得模糊不清，充满了概率云般的不确定性。

数秒后，他睁开眼，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深处多了一丝决断。他没有选择更强硬的干扰，而是设计了一套更精细、更具针对性的“引导”方案。他调动了附近几辆搭载了车载广播的环卫车，使其在特定时段沿特定路线播放经过精心挑选的地方戏曲片段，利用车辆移动形成动态的声学屏障；他微调了面店厨房的排风系统，让浓郁的骨汤香气在特定风向辅助下，自然笼罩在侦察设备可能的路径上；他甚至短暂激活了附近一个老旧喷泉的灯光系统，利用水幕折射的光影变化制造视觉干扰。

这套方案像一套精准的针灸，旨在最小干预下实现最大效果，将对日常生活的扰动降至最低。执行过程悄无声息，那架新型无人机在变幻的声、味、光场中徘徊片刻，最终采集到的是一堆充满“生活噪点”的无用数据，悻悻离去。

防御再次成功。但韩迩梦的脸上并无喜色，他默默记录下此次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对周边环境影响的评估数据。他知道，自己刚刚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线。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计算胜负的棋手，而是在下棋时，开始担心是否会碰翻棋盘边那杯温暖的茶。

他的红尘实验，因一系列美丽的误差，被迫提前进入了责任课的必修模块。而考题的答案，显然无法在任何星系的数据库中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