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戏票、兵变与一架迫降南海的总统专机(2/2)
“可以尝试。”韩迩梦的手终于离开了键盘,按向自己太阳穴两侧的一个微型接口,连接上分析台一个特殊端口。这是他极少动用的、深度连接自身生物信息处理核心与外部军事数据链的“超频”模式。“需要最高授权,临时接管美济礁防空指挥系统部分通信与电子战单元,并接入我军南海区域数据链共享节点,获取叛军战机型号的电子特征库与已知漏洞数据。同时,需要外交部授权,调用我方在尼亚境内残余的、未暴露的监听设备与网络节点,对叛军指挥系统进行信息注入。”
雷栋只犹豫了零点一秒:“给你!所有权限!我马上协调!你要什么给什么!”
授权在十秒钟内以最高优先级下达。韩迩梦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与面前的数据洪流、与千里之外南海的电磁波、与那片紧张空域中每一架飞机的引擎轰鸣和雷达波束,彻底融为一体。
他的意识分成了数股,如同无形触手,伸向不同维度:
一股意识沉入南海海底光缆节点与各岛礁通讯基站的数据流,开始编写一套针对美济礁机场雷达和助降系统的、临时性的、超高精度增强引导协议。这套协议将整合实时风速、海况、跑道应力数据,甚至计算飞机起落架在紧急情况下可能产生的形变量,为那架慌不择路的湾流飞机,在汹涌的海面上,勾勒出一条最平稳、最安全的“数字跑道”。
另一股意识则潜入国际通讯卫星的某个隐秘转发频道,以及尼亚叛军可能使用的、某种老旧苏制战机数据链的通用频段。他正在利用“巢穴”提供的算法工具,结合自身对高维信息扰动的理解,快速编写一种“温柔”的电子病毒。这种病毒不会直接摧毁系统,但会像最黏稠的胶水,注入到叛军战机的雷达扫描、火控锁定与飞行员座舱显示系统中,制造出短暂的目标丢失、参数跳变、甚至虚假的“我方导弹锁定”警报,旨在干扰飞行员的判断,制造混乱,拖延其按下发射钮的决心。
第三股意识,则在全球社交媒体和新闻网站的数据海洋中快速游弋。他在收集、分析、并反向注入信息。一方面,他将那些显示叛军与“真道军”合流的视频、叛军攻击平民的证据、以及苏加诺总统合法性的国际法依据,打包加密,通过无数匿名节点,定向投送给全球主要媒体机构、人权组织、以及相关大国外交官的信箱。另一方面,他开始在叛军控制的尼亚国内网络和通讯系统中,悄然散播“军方政变不得人心”、“国际社会即将干预”、“真道军背信弃义”等动摇军心的谣言片段,并尝试定位和干扰叛军的对外通讯渠道。
这是一场无声的、多维度的、在秒级时间内决定的战斗。比拼的不是飞机的速度或导弹的威力,而是信息的掌控、电磁的霸权、以及对人心与局势的精准拨动。
电子海图上,代表湾流飞机的红色光点,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地逼近了美济礁。后方,两个代表苏-30的红色箭头,已经逼近到足以发射格斗导弹的危险距离。
“叛军长机,火控雷达转为连续波照射!疑似最后锁定!”雷栋盯着屏幕,声音嘶哑。
“电子干扰注入,现在。”韩迩梦低语。
千里之外,南海某空域。
叛军长机飞行员,一位经验丰富的上校,手指已经放在了导弹发射按钮的保险罩上。他的雷达屏幕上,那个代表着逃亡总统的小光点清晰无比,火控系统不断发出单调的锁定提示音。只需轻轻一按,两枚r-73格斗导弹就会将这个“国家叛徒”连同飞机一起撕成碎片。
突然,他面前的平视显示器上,目标的距离、速度数据开始毫无规律地剧烈跳动。雷达告警接收机凄厉地尖叫起来,屏幕上同时出现三个、四个、五个来自不同方向的、强度不一的“导弹逼近”警告符号,但肉眼和雷达屏上却空空如也。耳机里传来僚机飞行员惊慌的声音:“长机!我失去目标!我的雷达……在乱码!”
“电磁干扰!保持编队,目视搜索!”上校努力保持镇定,但冷汗已经浸湿了飞行头盔的内衬。他尝试切换雷达模式,手动锁定,但屏幕上的目标时隐时现,仿佛幽灵。他瞥了一眼油量表,剩余燃油已不允许他们长时间徘徊在华夏控制的敏感空域边缘。
与此同时,那架湾流g650的驾驶舱内,气氛同样令人窒息。飞机严重超载,除了总统苏加诺和少数几名核心幕僚、保镖,还挤进了几名重伤的卫队成员。机舱内弥漫着血腥味和恐惧。飞行员是苏加诺最信任的专机机长,此刻正拼命操控着这架伤痕累累的飞机,试图在剧烈的颠簸中保持稳定。
突然,驾驶舱的备用无线电频道里,传来一个清晰、稳定、带着轻微电子合成质感、但用的是标准尼亚语的声音:“湾流n-1a,这里是华夏美济礁机场。你已获准紧急降落。请跟随以下导航点飞行,我们将引导你进场。航向095,下降率每分钟五百英尺。跑道已清空,消防与医疗单位已就位。请保持镇定,跟随指引。”
几乎同时,飞机的gps导航屏幕上,原本因为强电磁干扰而闪烁不定的位置信息,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稳定。一条闪烁着绿色光芒的虚拟降落航道,出现在屏幕上,精确地指向下方海面上那个如同珍珠般微小的岛屿跑道。航道数据详尽到令人发指,包括了每一段的下滑角度、应对侧风的修正量、甚至建议的襟翼和起落架放下时机。
机长几乎要哭出来,他嘶哑着回应:“收到!美济礁!我们跟随引导!感谢上帝……感谢你们!”
湾流飞机猛地压坡度,对准那条绿色的“生命通道”,开始艰难地下滑。
美济礁岛上,防空雷达全力运转,红旗-9防空导弹的发射架缓缓扬起,指向远空那两架徘徊不定的苏-30。机场跑道旁,消防车、救护车警灯闪烁,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紧张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飞机。
全球的新闻镜头、卫星图片、社交媒体,都聚焦于此。一段由美济礁守军士兵用手机拍摄的、有些摇晃但无比清晰的视频开始病毒式传播:夜幕下,一架冒着黑烟、起落架似乎有损伤的豪华公务机,如同受伤的巨鸟,在探照灯的光柱引导下,对准那条在汪洋中显得格外纤细的跑道,义无反顾地扑了下来。飞机轮子触地的刹那,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火星,机体剧烈颠簸,似乎随时会失控折断,但最终还是在跑道尽头艰难地停了下来,陷入沙土中。
成功了!迫降成功了!
视频里传来守军士兵压抑的欢呼,以及远处海天交界处,那两架叛军苏-30战机不甘地盘旋片刻后,最终掉头返航的引擎轰鸣。
华夏,特勤九处分析室。
雷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几乎被冷汗湿透。他看向韩迩梦。
韩迩梦已经断开了与外部系统的深度连接,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太阳穴处的血管微微跳动。他面前的屏幕上,正显示着美济礁发回的确认信息:“目标安全,已控制。重复,目标安全,已控制。”
“干得漂亮,老韩!”雷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像是拍在了一块冰冷的铁板上。
韩迩梦微微晃了一下,扶住控制台边缘。他没有回应雷栋的夸奖,目光投向屏幕一角。那里,一个不起眼的监控窗口,正显示着国家大剧院门口的实时画面。观众正鱼贯入场,《三岔口》即将开演。那张精美的戏票,静静躺在分析台上,覆盖了一层从爆炸新闻弹窗中飘落的、无形的尘埃。
“戏,没看成。”韩迩梦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陈述,还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感慨。
“还看个屁的戏!”雷栋激动地在分析室里踱步,“苏加诺活着到了我们这儿,这棋就活了!叛军在国际上成了恐怖分子同谋加弑君者,我们成了保护流亡合法元首的正义之师!外交部那帮家伙现在腰杆能挺到天上去!接下来就是政治博弈、经济制裁、甚至……妈的,搞不好真要动家伙!”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着韩迩梦:“对了,你刚才对叛军战机搞了什么鬼?他们的雷达真坏了?”
“短暂的可逆性信息过载与感官欺骗。效果大约持续了六分钟,足够目标降落。”韩迩梦揉了揉眉心,“但对方有电子战专家,很快会恢复。这只是权宜之计。”
“六分钟,救命了。”雷栋感慨,随即脸色又沉下来,“不过,‘巢穴’那条线……”
“暂时搁置。”韩迩梦接口,“尼亚危机优先级更高。而且……”
他调出一份刚刚解密的情报摘要。“根据苏加诺随行人员初步透露,政变爆发前,总统曾收到匿名警告,提及‘外部势力’介入,煽动军队叛乱,并提供资金和武器给‘真道军’。警告中提到了一个代号……‘银梭’。”
“银梭?”雷栋皱眉。
“与‘巢穴’组织已知的一个行动代号模式相符。”韩迩梦目光冰冷,“这场政变,可能不仅仅是尼亚内政。‘巢穴’或许在借此测试,或者……实施某种更大的计划。将苏加诺逼到我们这里,可能也是他们计算中的一环。”
雷栋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场戏,我们可能从观众,变成了……舞台上的角色?还是被设计好的那种?”
“可能性存在。”韩迩梦看向电子海图,那代表湾流飞机的光点已经停在美济礁,与代表华夏力量的光点融为一体。“苏加诺总统的到来,意味着尼亚的合法政权、流亡政府,将设在华夏。这意味着,我们将被更深地卷入尼亚的内乱,以及其背后可能隐藏的、由‘巢穴’操控的国际博弈。这既是危机,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观察、并可能直接打击‘巢穴’在现实世界触手的机会。”
分析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声,以及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关于尼亚局势最新进展的新闻快讯。
那张《三岔口》的戏票,在台灯的光晕下,边缘泛起一丝冷冽的光泽。戏台上的真假莫辨、黑暗中摸索交锋,似乎以一种更宏大、更残酷的方式,在遥远的南海和尼亚群岛上空上演了。
而韩迩梦知道,他这位本该在剧院里“解码”的观众,已经无可挽回地,被推上了这个真实世界、危机四伏的“舞台”中央。
下一幕,即将开场。对手不仅是隐藏在数据迷雾后的“巢穴”,还有现实世界中,那些手握兵权、信仰狂热、意图颠覆秩序的叛军与极端分子。
他需要新的“剧本”,新的“角色”,以及……更多、更强大的“道具”。
他的目光,落回了那枚来自星海的u盘,和“巢穴”留下的七十二小时倒计时上。倒计时还在默默跳动,但此刻,它仿佛与南海的波涛、与雅加达的硝烟、与美济礁跑道上的轮胎擦痕,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振。
游戏,果然从未停止,只是换了场地,提升了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