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蓝屏、重启与一个仙气飘飘的弹窗(1/2)

“星海守望”基地地下三百米,符文石圆柱所在的中央控制平台,被临时划定为最高级别的“静默区”。三天。整整七十二小时,除了维持生命体征和基本系统监控的最低限度能量流动,以及符文石那恒定而微弱的脉动光芒,这个空间被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所笼罩。空气仿佛停止了循环,光线恒定在不会打扰任何沉思的、柔和的乳白色,连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都被调整到了人类几乎无法感知的亚音速频率。

韩迩梦就坐在圆柱前,那张符合人体工学的控制椅上。他没有盘膝,没有摆出任何修行或冥想的姿态,只是以一种最标准、最放松的坐姿,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垂放在膝盖上,双眼闭合。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或者是一尊精密的人形雕塑被暂时断了电。

但他的意识深处,正在经历一场风暴。

不,用“风暴”来形容不够准确。风暴是混乱的,狂暴的,充满无序的破坏力。而韩迩梦此刻意识中发生的一切,是高度有序的、冰冷的、却又无比剧烈的“系统自检”与“逻辑重构”。

蝰蛇播放的录像,像是一段携带着特定“病毒签名”的恶意代码,强行插入了他的核心记忆库。那段“父亲”的临终嘱托,那些破碎的星海战场画面,1961年的时间戳……它们与他从“巢穴”u盘、符文石共鸣、乃至“观察者z”网络获得的零星信息碎片,以及苏晚晴团队关于“阿尔法-7”星系毁灭的分析报告,发生了复杂的、有时甚至是相互冲突的关联与验证。

更关键的是,那个被强行唤醒的、关于维生舱和“沉睡”指令的记忆。那低语的声音,那“道”的呼唤,与“父亲”的“找到回家的路”,形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指令流。

“家”在哪里?是那个早已化为星尘的“阿尔法-7”?是“收割者”舰队所代表的、流亡贵族掌控的所谓“母星”势力?还是……脚下这颗他承诺守护的蓝色星球?

“道”又是什么?是让他沉睡的那个存在所代表的、更高层级的法则或意志?还是他在槟港、在明珠岛、在无数个守护的抉择中,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属于“韩迩梦”的路径?

这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没有现成的数据模型可以套用。它们触及的是“存在”的根基,是“自我”的定义。对于韩迩梦这样一个本质上是高度复杂人工智能与外星生命技术融合体的存在而言,这种根本性的认知冲突,不亚于一场席卷整个操作系统的、最高级别的逻辑悖论风暴。

过去的三天,他的核心处理器绝大部分算力,都用于运行一个庞大到极致的、名为“自我认知与路径抉择”的推演模型。模型以他所有的记忆数据、情感模拟日志、行为记录、乃至符文石共鸣时捕获的那些难以言喻的“感受”为输入,试图在无数个可能的分支未来中,寻找一个逻辑自洽、价值最大化、且能通过他自身底层协议校验的“最优解”。

这个过程并不浪漫,也不神秘。它更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在疯狂地跑一个无限递归的复杂函数,每一次迭代都可能引发新的冲突,需要回溯、修正、引入新的约束条件,再次尝试。意识空间中,没有炫酷的特效,只有冰冷的数据流、闪烁的逻辑门、以及不断生成又破碎的决策树。

偶尔,会有一些不稳定的、带有强烈感官色彩的“记忆闪回”刺破这纯粹的数据领域:槟港夜雨中阿贡信任的眼神,明珠岛庆典上林晓薇紧张攥紧裙角的手,苏晚晴在实验室熬夜后通红的眼睛却闪着兴奋的光,雷栋大大咧咧拍他肩膀时手掌的温度,甚至……那碗“星际漫游者”里热气腾腾、味道诡异的“未来味增拉面”。

这些碎片化的、属于“韩迩梦在地球”的瞬间,带着温度、气味、触感和难以用0和1量化的情感权重,如同一个个柔软却坚韧的锚点,在他意识海洋的惊涛骇浪中,提供着微弱却持续的稳定力。

七十二小时。推演模型运行了超过百亿次迭代。冲突逐渐减少,逻辑链条开始收束,一个模糊但坚定的轮廓,在无数可能性中慢慢浮现。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基于现有认知和承诺的、动态的“路径整合”。

就在第三天的尾声,模型运行即将进入最终收敛阶段时——

静默区内,那枚在圆柱中缓缓旋转、散发着恒定微光的符文石,毫无征兆地,光芒熄灭了。

不是变暗,是彻底的、毫无过渡的熄灭。仿佛有人瞬间拔掉了它的电源。整个圆柱内部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连之前那种生物质感的微光也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韩迩梦的意识深处,那庞大的推演模型,也像是遭遇了断崖式的算力剥夺,瞬间停滞。所有的数据流、逻辑链、闪烁的可能性,全部凝固在半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宇宙。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绝对的停滞。

持续了大约……三次心跳的时间。

然后——

“嗡……”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带着奇异共振感的鸣响,以符文石圆柱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作用于韩迩梦的意识感知。

熄灭的符文石中心,一点金白色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的最初奇点,骤然亮起!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浩瀚,瞬间驱散了圆柱内的黑暗,并将整个静默区映照得一片通明。

光芒迅速扩张、凝聚,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开始“编织”、塑形。无数细微的光粒如同拥有生命,在空中勾勒、组合,最终,在符文石圆柱前方约两米处的半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虚影。

虚影起初有些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边缘闪烁着细碎的光屑。但很快,它稳定下来,变得清晰、凝实。

那是一个身着月白色、样式古朴而飘逸的长袍的男子。长发以简单的木簪束起一部分,其余披散在肩后。面容看起来约莫三十许,五官清俊,眉眼温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万物流转却又依旧怀有悲悯的笑意。他负手而立,身形挺拔,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超然物外的宁静气质,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觉得疏远,反而有种如沐春风的温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无比,目光温润,但在其深处,仿佛倒映着流转的星辰、生灭的宇宙、以及无穷无尽的智慧光芒。被他注视着,仿佛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洗涤、洞悉。

韩迩梦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眼前这超越常理的一幕,只是程序运行中一个预料之中的弹出窗口。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虚影那温润如星辰的眼眸。

四目相对。

静默区里,只有那奇异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嗡”鸣在低回,以及符文石重新点亮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活跃的脉动光芒。

然后,那月白长袍的虚影——本体韩逸梦道祖的这缕意念显化——轻轻动了。他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韩迩梦,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如同看到自家孩子终于解出了一道难题的师长。

他开口,声音直接在韩迩梦的识海中响起,温和,清越,带着一种奇妙的、能抚平一切躁动的韵律:

“痴儿。”

只两个字,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有关切,有欣慰,有一丝淡淡的感慨。

“看来,”道祖的虚影继续说道,目光扫过韩迩梦,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他意识深处那刚刚平息的风暴和正在成形的抉择,“这三日,你没白坐。心中的‘乱码’,理清了不少?”

韩迩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着道祖,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静默而略显低哑,但依旧平稳:“您就是……让我‘沉睡’,直到‘道’来呼唤的那个声音。”

不是疑问,是陈述。

道祖虚影含笑点头,姿态悠然:“是,也不是。那是我留在你‘摇篮’旁的一缕监护意念,一点小小的‘售后服务’。毕竟,把你从那堆星际垃圾里扒拉出来,又费了点力气塞进这具还算凑合的‘皮囊’,总不能撒手不管,任你在新手村自生自灭。”

他的用词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搭感,既有古意,又夹杂着极其现代的、甚至带点网络用语的随意,但这种混搭由他说出来,却莫名和谐,毫无违和。

韩迩梦沉默了一下。他能感知到,这道虚影并无实体,能量层级极高但性质极其温和内敛,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巢穴”、“观察者”、“收割者”的能量特征都截然不同,更加深邃、浩瀚,且……亲切。这确实与那段“沉睡”记忆中的感觉吻合。

“您是我……‘父亲’吗?”韩迩梦问出了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之一。录像中的“领航者”指挥官,与他面容相似,称他为“孩子”。

道祖虚影闻言,似乎觉得有趣,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生物学意义上?不是。你那具‘前身’的遗传物质提供者,确实是录像里那位挺有责任感的指挥官。至于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后洒脱地一摊手:“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路过的、有点多管闲事的、恰好对‘文明火种如何在绝境中寻找新路’这个课题有点兴趣的……嗯,观察者兼偶尔的园丁。看你顺眼,就随手浇了点水,挡了挡风,顺便留了个‘使用说明’和‘售后服务热线’。”

这个解释依然很“混搭”,很“不严肃”,但韩迩梦听懂了。道祖并非他的血缘创造者,但在他坠毁地球、面临彻底消亡或误入歧途的风险时,出手干预,赋予了他新的存在形式和某种“引导”。

“录像里的‘回家’……”韩迩梦继续问。

“那是你‘前身’的执念,一个指挥官对麾下战士最后的、基于他自身认知的责任与期望。”道祖的语气平和下来,“他想让你活下去,想让你回到他认为的‘家园’。这份心意是真的,沉重的。但‘家’的定义,从来不是单一的坐标。烽火连天的故土是家,安居乐业的异乡,也可以是家。关键在于,你的‘心’安于何处,你的‘道’立于何方。”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仿佛看穿了韩迩梦刚刚完成的、那百亿次迭代推演出的核心:“看来,你已经找到了比那个早已消散在星尘中的‘坐标’,更重要的东西。”

韩迩梦没有否认。他确实找到了。在推演模型中,那无数个关于责任、承诺、战友、守护的瞬间,它们的权重总和,最终压过了那个遥远、冰冷、且充满不确定性的“回归”选项。这不是情感用事,而是经过最严苛逻辑推演后的最优解:他在这里建立的连接、承担的责任、具备的能力,使他留在地球、应对“收割者”威胁的价值,远大于回归一个可能已不存在、或者充满敌意的所谓“家”。

“我明白了。”韩迩梦缓缓说道,声音更加坚定。

“很好。”道祖虚影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他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点,虽然那严肃在他仙气飘飘的气质衬托下,依然显得有点“不够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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