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猪刚鬣入赘高老庄(1/2)

福陵山云栈洞成了天蓬的新家。

说是洞府,实则是野猪废弃的巢穴,洞壁上还留着几撮硬得像钢针的猪毛。

每当月圆之夜,他都会对着月亮练习天罡三十六变,可猪鼻子怎么都变不回人形,倒把洞外的松树都练成了歪脖子。

元帅,您这变化术...土地公躲在石头后头欲言又止。

叫俺猪刚鬣!他一钉耙砸得山石崩裂道,再提天庭的事,把你庙里的香火全换成猪饲料!

土地公的胡子吓得打了三个结。

从此福陵山方圆百里都知道,云栈洞住着个爱穿大红袍的猪妖,每月初七会下山用芭蕉叶换酒喝。

这一日春光明媚,猪刚鬣正躺在溪边用芦苇杆吸酒。

忽然听见官道上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他猪耳朵一竖,回头看见三个蒙面强盗正围着辆马车。

高太公,把女儿交出来就饶你不死!为首的强盗刀尖挑开车帘,里头坐着个穿杏黄衫子的姑娘,发髻散了一半,金簪子斜插在耳边要掉不掉。

猪刚鬣的酒坛子掉进溪里。

那姑娘抬眼时,他仿佛又看见了月宫里的桂花树,虽然他现在闻到的是凡间的脂粉香。

光天化日,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大红袍沾满草屑道,敢欺负小娘子,打了个酒嗝,问过你猪爷爷没有?

强盗们笑得前仰后合。

直到九齿钉耙带着风声劈下,把最壮实的那个直接钉进了榆树干里,树皮裂开的纹路活像张惊恐的人脸。

高翠兰永远记得那天。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那人身上,大红袍像团燃烧的火。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火里裹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獠牙上还沾着早餐吃过的菜叶。

姑娘受惊了。猪刚鬣想起礼仪,拱手时差点用钉耙划破高太公的衣襟。

他慌忙后退,结果踩到自己袍角,二百多斤的身子砸得地面颤了三颤。

高太公的白胡子翘得像受惊的猫尾巴。

倒是翠兰从马车里探出头,递来块绣着兰花的帕子道:壮士脸上有血。

猪鼻子抽了抽,帕子上的茉莉香熏得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回高老庄的路上,高太公的马车总往左边歪,猪刚鬣坚持要帮忙推车,可他站的位置让两个轮子承受的重量差了至少八十斤。

翠兰透过纱帘偷看,发现救命恩人正用钉耙柄挠着后背,动作活像山里的野猪蹭树皮。

她小声说,这位壮士...挺特别。

高太公望着自家女儿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今年地里种的二十亩冬瓜都不如眼前这颗让他头疼。

…………

高家祠堂的烛火跳得厉害。

猪刚鬣盯着供桌上的供品直咽口水,没注意高太公正在观察他,确切地说,是在观察他腰间那块天庭制式的玉佩。

壮士武艺超群,高太公捋着胡子,不知可曾婚配?

猪刚鬣一口茶水喷出来,正好浇灭了祖宗牌位前的长明灯。

他七手八脚重新点灯时,听见管家小声嘀咕:小姐都吓跑三个未婚夫了。

原来高家三代单传,到高太公这辈只得了翠兰一个女儿。

前些日子土匪横行,就是冲着高老庄独女这块肥肉来的。

俺老猪...不是,在下粗鄙。猪刚鬣搓着手,发现指甲缝里还留着早上掏蜂蜜沾的泥。

高太公突然压低声音道:三年前有个游方道士说,翠兰命里该配个...呃...非凡之人。

他瞟了眼猪刚鬣的獠牙,壮士若愿入赘,高家半数田产...

窗外一声,翠兰踩断了偷听的树枝。

月光下她的耳坠晃啊晃,晃得猪刚鬣想起银河里的星星。

…………

高老庄张灯结彩。

猪刚鬣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高太公说是本地风俗,实则怕他吓跑宾客。

最后一关。高太公擦着汗指向宴席,请贤婿展示用餐礼仪。

猪刚鬣看着满桌佳肴,想起自己在云栈洞都是直接把头埋进锅里吃。

他郑重地拿起筷子,却捏碎了五双檀木镶银的。

最后索性变出钉耙,九个齿正好叉起九只水晶饺,动作行云流水,如果忽略饺子皮不断往下掉馅料的话。

翠兰突然笑出声,递来自己的勺子:用这个吧。

勺柄上缠着红线,和她腕上的镯子一个颜色。

洞房花烛夜,猪刚鬣在交杯酒里兑了半坛子蜂蜜。

他盯着龙凤烛的火苗,纠结要不要坦白身份。

翠兰却先摘下了他的面具。

我知道。她手指拂过他刚长出的猪鬃,你打强盗那日,袍子被树枝划破...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猪刚鬣的惊呼里,翠兰从他背后扯出条卷成团的猪尾巴。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一道道银栅栏。

猪刚鬣觉得此刻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畜生,直到翠兰把尾巴轻轻放回他掌心。

她解开嫁衣最上面的盘扣,露出锁骨处月牙形的胎记道:道士还说,我命硬得能克死山里的老虎,你要不要试试?

院里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惊飞满树喜鹊。

土地公从树根底下钻出来,边跑边喊:元帅!月宫玉兔带着药杵打上门来了!说是您偷了嫦娥仙子的...

红盖头飞过墙头,正好罩在土地公脑袋上。

猪刚鬣抄起钉耙就往外冲,听见翠兰在身后喊:记得留只兔腿当宵夜!

…………

公鸡还没打鸣,猪刚鬣就被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三五个小厮叠罗汉似的趴在窗棂上,最下面那个脸憋得发紫。

姑爷醒了!最顶上的小厮一嗓子嚎出来,人梯哗啦散架。

猪刚鬣挠着肚皮坐起身,发现翠兰早已梳妆完毕,正用铜黛笔描眉。

晨光透过纱帐,在她脸上敷了层蜜粉似的柔光。

他看得入神,没注意自己的猪尾巴正欢快地拍打床榻,把鸳鸯绣枕扫到了地上。

今日要见族老。翠兰从妆奁里取出个锦囊道,含着这个,别开口。

猪刚鬣抖开锦囊,倒出三颗蜜渍杨梅,囫囵塞进嘴里。

果核卡在獠牙缝里,滋儿滋儿响。

高家祠堂比昨日多了十二把太师椅,每把椅子上都坐着个皱得像陈皮似的老头。

猪刚鬣刚迈过门槛,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有位族老咳得太急,假牙飞进了香炉里。

这就是...咳...新姑爷?最年长的族老眯着昏花老眼,摘下面具瞧瞧。

翠兰在袖底掐了掐猪刚鬣的手腕。

他深吸一口气,摘下面具的瞬间,祠堂里静得能听见蜜饯在牙缝里融化的声音。

突然,西首的族老拍案而起:妖孽!

镶金拐杖指着猪刚鬣的鼻子,高家诗礼传家...

话未说完,猪刚鬣打了个喷嚏。

獠牙上粘的杨梅核地击中族老发髻,白玉簪子应声而断。

族老摸着头顶散落的白发,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被雷劈中的感觉。

好功夫!高太公急忙打圆场,贤婿这是...呃...隔山打牛!

翠兰掀开带来的食盒:各位叔公尝尝新做的蜜饯。

甜香弥漫开来,老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被黏糊糊的桃脯吸引。

趁他们牙齿被粘住的空档,她拽着猪刚鬣溜出了祠堂。

后院井台边,翠兰打水给他洗脸。

猪刚鬣趴在水桶上,看见水面倒映着两张脸:一张如三月桃花,一张像腊月冻坏的冬瓜。

他搓着耳朵后的泥道:其实,俺可以回云栈洞。

翠兰突然把湿帕子拍在他脸上:我高翠兰的丈夫,轮不到那些老古董说三道四。

她擦得用力,差点把他眼睫毛搓成卷帘门,不过你得学学《赘婿守则》。

午后,猪刚鬣蹲在书房里,九齿钉耙压着竹简。

这本《高氏赘婿守则》足有三十斤重,其中二十八斤都是历代赘婿的血泪批注。

他正读到不得在宴席上发出吧唧声时,窗外传来孩童嬉闹。

七八个顽童趴在墙头,最胆大的那个正用竹竿挑他的钉耙玩。

猪妖姑爷!孩子们齐声喊道,表演个吞西瓜!

猪刚鬣眼珠一转,突然对着砚台深吸一口气。

墨汁化作黑龙窜出窗外,淋得小崽子们像一群黑脸灶君。

孩子们尖叫逃窜,有个胖小子卡在狗洞里,屁股上还留着个墨汁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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