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2/2)
远处的村落亮起点点灯火,像天上坠落的星星。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即便语言不通,即便身处异乡,温暖与善意,永远是跨越时空的纽带。
然而,这份温暖越是珍贵,林渔的内心就越是纠结。
她知道,等这些事情做完,自己该离开了。
这个陌生的世界,老奶奶的院子不过是临时的避风港,如今老奶奶走了,这里似乎也失去了她留下的理由。
林渔想把小狗留在村里寄养,她即将踏上未知的旅程,带着小狗多有不便。
但看着小狗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又怎么舍得?
它是与老奶奶唯一相连的生命,承载着太多回忆。
每一次雪球蹭她的手心,每一声亲昵的吠叫,都让她的心揪得生疼。
“我该怎么办?”林渔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抱着雪球,在长明灯的微光下,一夜未眠。
晨光又一次漫过山脊,在林渔眼下染出青灰的晕。
她蹲在井台边绞着粗布,冰凉的井水漫过手腕,
小狗就蜷在她脚边,湿漉漉的尾巴扫过她的草鞋。
老妇人不知何时拄着竹杖站在院角,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怀中的小狗,忽然用树皮般粗糙的手在地上画了个圈。
林渔顺着那道弯弯曲曲的线条望去,看见圈里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极了陶罐上的古老图腾。
老妇人又指了指村口晒谷场旁的草棚,那里住着鳏居的老石匠,常年挂在腰间的竹哨总被他吹得呜呜响。
林渔这才明白,老人是想让小狗留在石匠家——草棚旁的菜畦里,结满了小狗最爱啃的脆生生的萝卜。
“真的可以吗?”林渔蹲下身把小狗抱在胸前,小狗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脖颈。
老妇人忽然从袖管里摸出块碎银,塞在她掌心又拍了拍,
干瘪的嘴唇动了动,这次林渔听懂了那个重复的音节:“安——”,是方言里“留下”的意思。
离别的那天清晨,林渔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村口。
小狗被老石匠用麻绳拴在草棚前,却挣脱着往她的方向扑,呜咽声像根细针扎在她心里。
她狠下心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
回头望见整个村子的狗都追了出来,小狗跑在最前头,胸前的白毛沾满泥点。
老石匠气喘吁吁地追来,将麻绳塞进她手里,又往她行囊里塞了个油纸包,是用荷叶裹着的糯米团子。
林渔望着老人沟壑纵横的脸,忽然想起下葬那日他抚摸棺木时的神情——
原来这些沉默寡言的人,早把情谊刻进了骨子里。
山路蜿蜒,小狗欢快地跑在前头,不时停下来等她。
林渔看小狗那么开心,决定给它取名叫雪球。
林渔走着走着,发现前方山坳升起袅袅炊烟,几间泥坯房错落有致,门前晾晒的草药散发着清香。
一个背着竹篓的采药人路过,看见雪球脖子上挂着的铜铃,笑着摸了摸雪球的脑袋和铜铃。
林渔抚摸着铃铛上斑驳的纹路,忽然明白自己不必纠结去向。
当暮色再度笼罩群山,她和雪球住进了山脚下的破庙,庙前的溪流倒映着满天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