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吃饱再说（2/2）

她故意将银筷重重搁在碗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浑浊的目光扫过丫鬟们骤然绷紧的脸，

林渔盯着老人眼角新添的淤青，那是今早被龟奴拖拽时留下的。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仍在颤抖，却终于颤巍巍地伸出手。

当温热的羹汤滑过喉咙，她尝到了久违的鲜味，也尝到了暗处投来的、毒蛇吐信般的目光。

林渔咽下第一口白玉羹时，喉间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苦涩。

陈嬷嬷仿佛看穿她的疑虑，枯枝般的手立刻往她碗里夹了块八宝鸭。

老人浑浊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烁，袖口不经意间露出半截褪色红绳——

正当林渔咀嚼着鲜嫩鸭肉时，门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声。

老鸨斜倚门框，腕间金镶玉镯碰撞出清脆声响，翡翠扳指映着烛火转得飞快，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信子。

她踩着三寸金莲款步上前，丹蔻染就的指尖划过林渔颤抖的肩膀，殷红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

林渔垂眸盯着碗里的翡翠白玉羹，任由那股带着龙涎香的气息笼罩周身。

胃部传来的暖意驱散了多日饥饿，她囫囵咽下滚烫的蒸饺，烫得舌尖发麻也不肯停箸。

什么试探、阴谋，在辘辘饥肠前都成了虚影——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

老鸨见状，眼角的细纹里都漫出笑意。

她勾了勾手指，嬷嬷立刻佝偻着身子小步上前。

两人在雕花门外交头接耳，老鸨不时抬眼瞥向屋内，翡翠扳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林渔舀起一勺八宝鸭的酱汁拌饭，余光却死死锁住那两道交叠的身影。

雅间内烛火突然明灭不定，鎏金掐丝宫灯在紫檀木屏风上投下扭曲的暗影。

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发出细碎声响，像是被困住的魂灵在呜咽。

林渔盯着嬷嬷转身时藏在袖中的手，三长两短的手势快如闪电——

那是她们前日在柴房用碎瓷片刻在墙上的暗号，专指致命危机。

老鸨临走前指尖勾着门框上的铜环，翡翠扳指磕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笑声混着龙涎香漫进屋内，丹蔻染就的指甲深深掐进雕花木门，留下四道暗红的刮痕。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林渔望着满桌残羹冷炙，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八宝鸭的油脂在胃里翻涌，翡翠白玉羹的鲜香此刻化作铁锈味。

那些吞下肚的美食仿佛都化作锁链，雕花窗棂外的月光洒在碗碟边缘，映出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油渍。

罪恶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在现代时，总嫌食堂饭菜寡淡，此刻却为了饱腹吞下可能致命的诱饵。

人在吃饱的情况下才有余力思考，可在饥饿时，连毒药都能被当成蜜糖。

林渔攥紧裙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温热的血珠渗进锦缎暗纹——原来最可怕的牢笼，是自己亲手打开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鼓胀的肚子，突然想起嬷嬷往她碗里夹肉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的犹豫。

或许那些食物里藏着老妇人最后的挣扎，而她却像无知的幼兽，囫囵吞下了这份危险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