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刮骨疗毒，玉壶冰心（1/2）

铁证如山，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闲置小会议室的每一寸空气上。

打印出来的服务器访问日志、带有隐藏数字水印的“诱饵”文档、以及那个匿名技术论坛上几乎照搬错误设计的发帖截图……

这些冰冷的纸张和像素，无声地诉说着一场令人心寒的背叛。

李锐站在桌子对面，脸色从最初的强作镇定，到看到水印证据时的瞬间惨白，最后彻底面无人色。

他的嘴唇哆嗦着，几次想开口，却只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又无力地松开。

林辰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平日温和、此刻却锐利如寒星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王哲和刘博分立在林辰两侧，一个面色铁青，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一个则彻底收敛了所有表情，如同进入绝对零度的深海，唯有紧抿的嘴角泄露着一丝被亵渎的愤怒。

周斌学长站在稍远的位置，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痛心和难以置信。他作为协调人，见证了这支团队的诞生和成长，此刻的心情同样沉重。

“李锐，”林辰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在曾经一起在基地熬夜、一起为某个技术难题绞尽脑汁、一起分享第一个项目成功喜悦的份上。给自己，也给大家，留最后一点体面。”

他轻轻点了点那份“诱饵”文档的打印件：“解释一下？这份我亲手伪造、仅限核心成员可见、并且带着独一无二数字水印的‘核心加密模块重构方案’，为什么会在发布不到四十八小时后，几乎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竞争对手相关的技术论坛上？而日志显示，唯一在非工作时间频繁访问它的内部ip，属于你。”

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李锐的身体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颓然地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双手抱住头，手指深深插入发丝，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我……”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对不起大家……我……我是一时糊涂……”

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一个并不新奇却依旧让人齿冷的动机浮出水面。

北航那边“迅捷通”的团队，通过一个中间人（自称是某小型风投机构的掮客）找到了他。

对方并没有许以什么惊天动地的职位或长远承诺，而是直接、粗暴地砸下了一笔对于学生来说堪称巨款的现金——五万元。

条件也很简单：定期提供“启辰科技”内部的技术讨论重点、开发进度、以及任何可能对未来规划有提示的信息。

“他们……他们说只是参考，借鉴思路，保证不会完全照搬……还说，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更多合作机会……”李锐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悔恨，但这悔恨此刻听来却如此苍白，“我……我家里最近有点事，急需用钱……我……我就鬼迷心窍了……”

“鬼迷心窍？”林辰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失望，“李锐，你糊涂掉的，不仅仅是这五万块钱，是你自己在清华这几年的清誉，是‘启辰科技’这个我们一起亲手搭建起来的平台给你的信任和机会，是在座所有人，曾经把你当作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的那份情谊！”

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压抑的痛心：“技术思路可以被借鉴，代码可以被模仿，但做人做事的底线，一旦丢了，就很难再捡起来！

你今天可以为了五万块出卖团队的技术动态，明天如果别人出价五十万、五百万，你是不是连用户数据、连我们最核心的算法、连大家的人心都能一起卖掉？！”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李锐心上，也抽打在在场每一个知情者的心上。王哲别开了脸，不忍再看。

刘博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李锐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声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羞愧。

林辰没有心软，也没有继续斥责。他深吸一口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了最终决定：“李锐，基于你严重违反团队核心准则，泄露内部机密信息，损害团队利益的事实。

从现在起，你被正式从‘启辰科技’团队除名。请你立刻离开基地，后续，我们会通过正式渠道向你发送律师函，要求你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保密协议和竞业限制协议。之前团队分红中属于你的部分，在扣除可能造成的损失后，会依法依规进行处理。”

他顿了顿，看着那个曾经一起奋斗、如今却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最终只是沉声道：“你好自为之。”

处理过程干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公开羞辱。但在绝对的证据和冰冷的程序面前，这种干脆更显决绝。

李锐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周斌学长的“陪同”下，踉踉跄跄地回到基地工位，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目光（震惊、鄙夷、惋惜、甚至还有一丝残留的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胡乱地收拾着自己的个人物品。

没有人说话，只有他收拾东西时发出的窸窣声响，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

当他抱着那个装着他所有私人物品的纸箱，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出基地大门时，那背影透着无尽的凄凉和狼狈。

曾经的技术骨干，曾经的“元老”，最终以这样一种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在“启辰科技”的旅程。

基地里，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内鬼揪出来了，过程甚至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但预期的“大快人心”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沉甸甸的压抑和伤感。信任被撕裂的伤口，血淋淋地呈现在每个人面前。

陈浩死死盯着李锐空出来的那个工位，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骂几句狠话，最终却只是颓然地低下头，狠狠抹了把脸。

他想起之前还跟李锐勾肩搭背，一起吐槽王哲的代码像教科书，一起偷吃苏晚晴带来的点心……那些画面此刻变得如此讽刺。

苏晚晴和李静紧紧靠在一起，脸色苍白，互相握着的手冰凉。她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后怕和心寒。

团队就像一个大家庭，她们从未想过，身边最熟悉的“家人”之一，会从背后捅刀子。

赵伟看着那台曾经由李锐负责维护的备用服务器，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为什么……怎么就……为了钱？”

在他简单质朴的世界观里，兄弟义气和技术理想高于一切，这种赤裸裸的背叛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的愤怒和难过。

王哲默默走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一遍遍检查由李锐经手过的核心代码库，试图找出任何可能被埋下的隐患，他的背影僵硬，透露着一种被深深冒犯后的偏执。

刘博则直接关闭了所有显示界面，双手抱胸，闭上眼睛，如同老僧入定，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那么平静。

林辰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同样翻涌着痛心、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作为领袖，他必须是最先冷静下来，并且引导团队走出这片信任沼泽的人。

他走到基地中央，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的脸上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只有凝重和坚定。

“同志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知道大家现在的心情都很复杂，很不好受。愤怒，失望，伤心，甚至可能还有一点害怕。这很正常，因为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来自内部的背叛。”

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看到他们眼中的迷茫和伤痛，心也跟着揪紧。

“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团队负责人，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过于关注技术和业务，忽略了对团队内部价值观的巩固和‘人’的细致考察。”他首先进行了自我批评，态度诚恳。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昂扬而充满力量，“一只蛀虫的被发现，不代表我们这片森林不再健康！恰恰相反，我们能如此迅速、精准地锁定问题，并且在铁证面前果断处理，正说明了我们核心团队大多数成员的纯洁、正直，以及我们建立起来的排查机制的有效性！”

“这件事，对我们是一次惨痛的教训，也是一次淬炼！它用最残酷的方式提醒我们，在追求技术和商业成功的道路上，人心和底线，比任何代码、任何算法都更加重要！信任如同琉璃，铸之艰难，毁之易如反掌。”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用力地写下了几个关键词：信任、底线、制度、价值观。

“现在，不是我们沉溺于悲伤和猜疑的时候！李锐的离开，是刮骨疗毒，过程痛苦，但是为了我们整个团队更长久的健康和未来！

我们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更不能因为一次背叛，就永远关上信任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