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深入基层调研(1/2)
第一站:广州天河,写字楼顶的“天线森林”
11月29日,周日清晨七点,白色桑塔纳准时停在华为园区门口。
张志强摇下车窗,他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深蓝色夹克,典型的老邮电人形象。
“林工,早!”
“张工早,辛苦您周日还出来。”
“习惯了,”张志强笑,“搞网络的,哪有周末。”
车子驶上深广高速。1998年的高速路还不算宽,但车少,开起来爽快。张志强开车很稳,一边开一边介绍: “咱们今天先去天河体育中心附近。那里有五个基站,掉话率全广州最高,用户投诉一天几十个。”
“你们之前做过哪些优化?”
“加过载频,调过天线倾角,优化过切换参数,”张志强叹气,“效果都不明显。爱立信的工程师来看过,说这是gsm的物理极限,没办法。”
“爱立信真这么说?”
“原话是:‘this is the limit of gsm.’”
林辰没接话,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广东的冬天,地里还有绿意,不像北方一片枯黄。
一个半小时后,进入广州天河。周日早晨,体育中心周边已经车流涌动。张志强把车停在一栋二十八层写字楼下:“这个楼顶有我们一个基站,覆盖整个商圈。”
上到楼顶,风大得让人站不稳。基站设备在机房外的平台上,三个扇区天线指向不同方向,像三只钢铁巨鸟。
林辰先看机房环境。十平米的空间,设备挨挨挤挤。
他摸设备外壳——温度正常;
看电源指示灯——稳定;
闻空气——有灰尘味。
“空调正常吗?”
“正常,24小时开。”
“停电记录?”
“上个月停过一次,蓄电池撑了四小时。”
走出机房,来到天线平台。林辰拿出望远镜看天线安装情况,眉头渐渐皱起。 “张工,你看中间这个天线,倾角是不是太大了?”
张志强也举起望远镜:“确实……看着有十五度了。”
“设计倾角是多少?”
“八度。”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楼梯口上来,穿着移动工装,手里拿着测试手机。
“张工!您怎么来了?”
“陈工,这位是华为的林工,来做网络优化的。”张志强介绍,“这是陈伟,这个基站的维护负责人。”
“林工好,”陈伟握手,“这个天线的倾角是我调的。没办法,体育中心用户太密集,不压着点,信号跑到两公里外,更麻烦。”
“但倾角太大,会导致近处楼宇的低层收不到信号,”林辰指着对面写字楼,“你看那栋楼,三到八层可能是盲区。”
“那怎么办?”陈伟摊手,“不加倾角,远处用户抢资源;加倾角,近处用户信号差。两难。”
林辰没急着回答。他拿出测试手机,在楼顶不同位置测信号强度。又让陈伟拿来最近一周的话务统计报表,对照着看。
“张工,陈工,你们看,”林辰指着报表数据,“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掉话主要集中在低层用户。但同时,这个基站的拥塞率并不高。”
“说明什么?”张志强问。
“说明不是容量问题,是覆盖问题,”林辰分析,“用户能接入,但通话过程中信号恶化导致掉话。根本原因是天线倾角不合理,形成了覆盖漏洞。”
“那怎么解?”
“传统思路是调天线,但调来调去总有人不满意,”林辰在笔记本上画示意图,“我的思路是:多基站协同。”
他在纸上画了八个点,代表体育中心周边的基站:“如果这些基站能协同工作,而不是各自为战,情况就会好很多。这个基站的覆盖漏洞,由相邻基站补上;忙时话务,动态分配到负载轻的基站。”
“协同……技术上可行吗?”陈伟眼睛亮了。
“gsm规范支持基站间的切换和重选,”林辰说,“但现在的算法太简单,只看信号强度。如果我们引入更复杂的算法,考虑负载、干扰、用户移动轨迹,就能实现智能协同。”
“这需要改基站软件吧?”张志强问。
“需要,但改动不大,”林辰说,“核心是优化算法,软件升级就能实现。”
“爱立信和诺基亚的设备呢?”
“需要他们配合,或者我们开发统一的控制平台,通过标准接口下发指令。”
三人在楼顶又测了半小时数据。风越来越大,吹得人脸颊生疼。林辰的手冻得发红,但记录的数据越来越详实。
下楼时,张志强感慨:“林工,你这个协同思路,我听着有道理。但实施起来,难度不小。”
“所以要先验证,”林辰说,“如果我们能在不同场景都发现类似问题,那就说明协同是普适性方案。”
中午在体育中心对面的小馆子吃煲仔饭。林辰一边吃一边整理数据,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张志强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忍不住说:“林工,你是我见过最拼的年轻人。”
“张工过奖了。”
“不是过奖,”张志强认真地说,“我在移动干了十五年,见过很多厂商的工程师。大多数是来了看数据,调参数,走人。像你这样爬到楼顶吹冷风,一个数据一个数据记录的,太少见了。”
“现场才有真相。”
“对,现场才有真相。”
第二站:深圳华强北,人潮与电波之战
下午两点,车子抵达深圳华强北。
1998年的华强北,已经是全国电子市场的心脏。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卖手机的、卖配件的、卖电脑的,人挤人,声浪震天。
“这里的话务量,全省最高,”张志强领着林辰走进一栋六层商厦,“楼顶有两个基站,一个华为,一个爱立信。”
“为什么两个?”
“一个不够用,”张志强苦笑,“但两个也勉强。忙时拥塞率超过20%,用户投诉能把客服电话打爆。”
上到楼顶,景象让人头疼——天线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广告牌、监控摄像头、晾衣架,甚至还有一面小红旗。几个扇区天线角度歪歪扭扭,显然是被人动过。
“这些……”林辰指着。
“商户自己调的,”张志强叹气,“有些店信号不好,他们就找人调天线,往自己店里照。调乱了,整个覆盖都乱了。”
“没人管?”
“管不过来,今天调回去,明天又调歪了。”
林辰拿出频谱仪开始扫频。屏幕上的波形图让他眉头紧锁。 “张工,你看,”他把屏幕转向张志强,“除了gsm信号,这里还有大量杂散信号:对讲机、无线话筒、甚至微波炉泄漏……干扰太严重了。”
“这个我们知道,”张志强说,“华强北电子市场,各种无线电设备都有。我们做过清频,但清不完。”
“清频治标不治本,”林辰看着楼下熙攘人群,“只要这些设备还在,干扰就在。我们需要的是抗干扰能力。”
他调出这个基站的性能数据:“你看,拥塞主要发生在某些特定频点。如果基站能实时监测干扰,动态避开被污染的频点,情况会不会好很多?”
“动态频率调整?”张志强眼睛一亮,“这个思路好!但gsm频率规划是固定的,能动态调吗?”
“技术上可以,”林辰说,“基站实时测量各频点干扰水平,把业务分配到干净频点。虽然频点总数不变,但利用率提高了。”
“爱立信设备呢?”
“需要他们的软件支持,或者……”林辰想了想,“或者我们做一个外挂的智能调度器,通过网管接口控制所有设备。”
两人在华强北待到傍晚。林辰不仅测了基站数据,还走访了几家商户。一个卖手机的老板抱怨:“你们移动的信号,时好时坏。我打电话谈生意,说断就断,损失谁赔?”
“老板,您店里用什么无线电设备吗?”
“有啊,对讲机跟仓库联系,还有无线刷卡机。”
“这些设备可能会干扰手机信号。”
“那我不管,你们得解决!”
走出商铺,张志强摇头:“用户永远觉得自己有理。”
“用户确实有理,”林辰说,“我们的责任就是保证网络质量,不管有什么干扰。”
“那怎么办?”
“两手抓,”林辰说,“一方面优化基站抗干扰能力,另一方面联合政府部门规范市场里的无线电设备使用。但这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晚上住在深圳移动招待所。林辰洗完澡整理数据,笔记本已经写了二十多页。
传呼机响,是王哲:“辰哥,算法框架搭起来了,等你数据。”
“快了,再几天。”
又一条,周峰:“数据接口文档收到,在解析。你要的实时测量数据,基站有但不报,需改配置。”
林辰回电话:“能改吗?”
“能,写个采集模块就行。下周一开始。”
“辛苦了。”
挂掉电话,林辰躺下。浑身酸痛,但心里充实——看到了真实问题,而不是报表数字。
第三站:东莞厚街,雷雨夜后的焦糊味
第三天,前往东莞。
东莞典型场景是工业区——大片工厂,密集宿舍,外来务工人员集中。这里的网络问题很特殊:白天话务量低,晚上九到十一点暴增(工人下班给家里打电话)。
“这里主要是干扰,”张志强说,“工厂设备多:电焊机、注塑机、数控机床……都是干扰源。”
“掉话率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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