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床垫文化初体验(下)(2/2)

本地技术支持是个姓赵的工程师,黑眼圈重得像熊猫:“可算来了!客户催了三次了,今天再不搞定,真要扣款了!”

“基站日志导出来了吗?”老李问。 “导了,在这儿。”赵工递过来一个软盘。

林辰把软盘插进笔记本电脑,快速分析日志。问题确实如周振华所说:信令信道在高峰时段拥塞,呼叫建立时延飙升。

“软件准备好了?”老李问。 “准备好了,双模式版本。”林辰拿出另一张软盘,“直接升级就行,业务不会中断。”

“那就干。”

三人分工:赵工负责联系客户协调升级窗口,老李负责硬件操作,林辰负责软件部署。上午九点,客户同意进行一小时的维护窗口。

九点半,升级开始。林辰通过串口线连接基站控制器,上传软件,修改配置。老李在旁边盯着指示灯,手里拿着万用表。

“电压正常。” “软件上传完成。” “重启设备。”

基站重启的三十秒,林辰觉得像三十分钟。机柜上的指示灯依次亮起,最后,运行指示灯变成绿色。

“成了!”赵工握拳。 “别急,”老李老练地说,“跑业务测试。”

他们模拟了高峰时段的呼叫流量。监控屏幕上,时延曲线平稳地保持在3秒以内,呼叫成功率99.8%。

“漂亮!”赵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就在这时,机房的门开了。几个人走进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瘦高,白衬衫,戴眼镜,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李总!”老李立刻站直。

李一男。林辰第一次见到真人——比想象中年轻,但气场强大。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应该是随行的干部。

“情况怎么样?”李一男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 “升级完成,测试通过。”老李汇报,“林辰做的动态调度算法,容量提升25%,时延达标。”

李一男走到监控屏幕前,看了三分钟数据曲线。然后转向林辰:“你就是林辰?战略部轮岗过来的?”

“是,李总。” “算法思路从哪里来的?” “学校的研究,排队论和马尔可夫链。” “仿真结果和现场数据吻合度多少?” “98%,误差主要来自现场干扰。”

一问一答,语速很快。李一男的问题直指技术核心,林辰的回答简洁准确。机房里的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给你十五分钟,”李一男看了眼表,“讲清楚这个算法的原理、优势、和风险。”

林辰深吸一口气,走到白板前。没有讲稿,没有ppt,只有一支笔一块板。

他先画了gsm信令信道的基本模型,然后引出静态分配的局限,再推导出动态调度的数学原理。讲优化目标,讲约束条件,讲算法实现。最后讲现场部署的策略,双模式切换如何保证安全。

十二分钟,讲完了。

李一男安静地听完,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要把这个算法推广到全国十万个基站,你会怎么设计升级策略?”

这个问题超出技术范畴,涉及工程管理和风险控制。林辰思考了十秒:“分四批。第一批选100个典型基站做试点,收集数据。第二批扩大到1000个,验证规模化可行性。第三批推广到一万个,同时培训各地技术支持。第四批全面铺开,但保留快速回退机制。”

“时间?” “三个月。” “资源?” “一个十人团队,包括开发、测试、技术支持。” “成功率预估?” “95%以上,前提是第一批试点数据良好。”

李一男看着林辰,看了足足五秒。然后点点头:“周振华没看错人。这个项目你继续跟,推广方案写个报告给我。”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对了,听说你带了铺盖卷去办公室?” “……是。” “很好。”李一男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无线部需要你这样的人。好好干。”

他带着人走了。机房安静下来,赵工长长吐了口气:“我的妈呀,李总的气场……”

老李拍拍林辰的肩膀:“小伙子,可以啊。李总很少当场肯定的。”

林辰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问题解决,客户验收通过。周三晚上,赵工非要请客:“两位老师辛苦了,今天必须喝点!”

他们在邮电局附近找了家烩面馆。1998年的郑州烩面,大碗五块,肉多汤浓。赵工还要了瓶二锅头,红星牌的。

“来,第一杯,庆祝问题解决!”赵工举杯。

三个玻璃杯碰在一起。二锅头辛辣,林辰喝了一口,喉咙火烧似的。

“林工,我服了,”赵工给他夹了块牛肉,“一天搞定我们折腾半个月的问题。你们华为的人,真牛。”

“是算法牛,”林辰实话实说,“没有你们现场的数据支撑,算法再好也没用。”

“这话实在!”老李笑了,“来,第二杯,敬团队!”

第二杯下肚,气氛热络起来。赵工开始讲郑州移动的趣事,老李讲他跑全国的故事。林辰听着,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中国通信史——不是教科书上的技术演进,而是这些普通人用汗水和智慧铺就的路。

“林工以后还来郑州不?”赵工问。 “应该还会来。” “那下次来,我带你去吃真正的河南菜!这烩面不算啥,还有胡辣汤、烩羊肉……”

聊到十点多,一瓶二锅头见底。老李喝得有点多,话也多了:“小林,你知道我为啥喜欢在一线吗?”

“为什么?” “因为这儿实在,”老李拍着桌子,“代码跑起来,电话打通了,客户笑了,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像办公室,净是开会、写报告、扯皮。”

林辰点头。这一趟郑州之行,他学到的东西确实比在办公室多——不仅是技术,还有如何把技术变成现实。

回到招待所已经十一点。老李倒头就睡,打鼾震天。林辰躺在床上,给王哲发了条传呼信息:“郑州问题解决,李一男来了,通过考验。”

几分钟后,回信来了:“牛!我在东莞又发现个新问题,明天继续攻坚。博哥那边运维系统开始试点了,反应不错。”

林辰看着这条信息,笑了。三个兄弟,三处战场,都在前进。

他又给苏晚晴发了条信息:“郑州下雪了,比北京晚一点。问题解决了,明天回深圳。”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估计睡了。林辰关掉传呼机,看向窗外。郑州的雪细细的,在路灯下像撒盐。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重生那天的茫然,清华园的银杏,创业时的通宵,还有现在,在1998年冬天的郑州,躺在招待所的硬板床上。

一切都值得。

因为人生最美好的状态,不就是和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在每一个深夜里都能安心入睡,在每一个清晨都能满怀期待地醒来吗?

他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梦里没有代码,没有基站,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和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些脚印向前延伸着,不知疲倦,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