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初露锋芒(2/2)
消息像长了腿一样传开。不到一上午,整个预研部都知道新来的22岁高级工程师,第一天就指出了困扰团队半年的问题,还提出了颠覆性解决方案。
王哲坐在新分配的工位前,看着窗外1998年的坂田——到处是工地,塔吊林立。他想起离开北京前,徐教授说的话:“华为是片深海,但也是最好的试炼场。”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新的笔记本。
深海试炼,开始了。
网络产品线在园区另一头的厂房里——没错,厂房。1998年的华为,研发和生产还没完全分开。刘博推门进去时,机器的轰鸣声扑面而来。
生产线在楼下,楼上是用铁皮隔出来的办公区。他的导师——姓周的项目经理——正趴在桌上睡觉,眼镜歪在一边,手边是堆成山的图纸。
“周工。”刘博敲了敲隔板。
周工惊醒,抹了把脸:“刘博?来来,坐。”
他给刘博倒了杯水——搪瓷缸子,上面印着“先进生产者”的红字。
“咱们组负责华为所有交换机的运维系统,”周工开门见山,“现在的问题是:设备越来越多,故障全靠人工排查。平均恢复时间要四小时,客户投诉越来越多。”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沓投诉信,摔在桌上:“看看,这个月已经三十多封了。”
刘博安静地翻看。1998年的运维是什么概念?没有云监控,没有自动化脚本,全靠工程师带着笔记本和串口线,到现场一台台设备查日志。
“现有系统架构图有吗?”他问。
周工从墙上摘下一张图纸——手绘的,各种线条交错,像蜘蛛网。
刘博看了五分钟,问:“日志数据,集中存储吗?” “分散的,每台设备本地存。” “报警规则,固定阈值?” “对,超过阈值就告警。” “故障处理,有知识库吗?” “有……但更新不及时,基本没人用。”
三个问题,问出三个痛点。刘博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也是纸质的,但用的是他自己设计的表格格式,工整得像印刷品。
他快速画了个新的架构图:“我建议做三件事。第一,在所有交换机上部署轻量级代理,定时上传日志到中心服务器。第二,开发一个基于规则的智能分析引擎,能关联多设备日志,识别故障模式。第三,建一个案例库,每次解决新问题都录入,系统自动学习。”
周工听得眼睛发直:“这……这工程量太大了吧?”
“不大,”刘博估算了一下,“代理程序,我三天能出原型。分析引擎,借用开源的专家系统框架,两周。案例库,用现成的数据库改,一周。”
“你一个人?” “先出原型,验证可行性。可行的话,再申请资源扩大团队。”
周工犹豫了。这年头,敢说“三天出原型”的人要么是天才,要么是疯子。
“你需要什么支持?”他问。
“一台性能好点的服务器,能连内网所有测试设备。再给我开放交换机的开发文档权限。”
“服务器……我去申请。文档权限我现在就给你开。”
刘博拿到权限,找到一台空闲的电脑——奔腾2处理器,32mb内存,装的是windows nt 4.0。他皱了皱眉,这配置跑分析引擎够呛。
但够不够,得试了才知道。
他先写代理程序。用c语言,代码简洁到近乎苛刻。没有一行废话,每个函数都控制在二十行以内。旁边一个老工程师路过,看了一眼屏幕,走不动了。
“小伙子,你这代码风格……跟谁学的?” “自己总结的。”刘博头也不抬。 “这注释写的,比代码还清楚。”
1998年,国内程序员还不太讲究代码规范。刘博这种极致的可读性和模块化,在当时堪称一股清流。
三小时后,代理程序原型完成。他部署到三台测试交换机上,成功采集到日志数据。又花两小时写了数据上传模块。
午饭时间,周工端着饭盒回来时,刘博已经完成了中心服务器的数据接收和存储模块。
“这……这就搞定了?”周工饭盒差点掉地上。
“基础功能好了,”刘博说,“下午写分析引擎。”
他真的在下午写出了分析引擎的雏形——基于clips专家系统框架,定义了十几条故障判断规则。晚上七点,系统第一次自动分析出了一次真实的设备故障:内存泄漏导致进程崩溃。
“我靠!”周工看着屏幕上自动生成的诊断报告,“这比老张他们组查了三天还准!”
消息传得飞快。晚饭时,整个网络产品线都在讨论“新来的大神三天搞出智能运维系统”。
刘博对此毫无反应。他吃完食堂的盒饭——两荤一素,三块钱——回到工位继续优化规则。九点多,林辰发来传呼机信息:“博哥,进展如何?”
他回了个电话——用办公室的座机:“基础框架,已跑通。下周可演示。”
电话那头,林辰笑了:“我就知道。我和哲哥这边也有突破,周末碰头?”
“好。”
挂掉电话,刘博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日志数据。1998年的华为网络,就像一张正在疯狂生长的神经网络,而他,正在给它装上第一个“大脑”。
这种感觉,挺好。
周五晚上十点,坂田城中村的大排档。
塑料桌椅摆在路边,煤气灶的火苗蹿得老高。老板用潮汕话吆喝着,炒粉的镬气混着啤酒沫子的味道,弥漫在1998年深圳的夜风里。
林辰、王哲、刘博围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炒河粉、椒盐濑尿虾、蒜蓉菜心,还有三瓶金威啤酒。
“第一杯,”林辰举起绿玻璃瓶,“庆祝咱们在华为活过第一周。”
瓶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冰镇的啤酒下肚,驱散了连轴转的疲惫。
“哲哥先汇报战绩,”林辰夹了只虾,“听说你在预研部搞出大动静了?”
王哲推了推眼镜,难得地露出笑容:“赵工让我负责一个新架构项目,叫‘分水岭’。如果成了,可能是下一代基站的基础。”
他简单讲了讲控制流和数据流分离的思路。林辰听得认真:“这个思路可以借鉴。我们‘开放qq’以后做移动端,也需要这种架构。”
“移动端?”王哲一愣,“现在手机还是大哥大,能做应用吗?”
“很快就能了,”林辰神秘一笑,“诺基亚今年出的6110,已经能装简单应用了。我估计不出三年,手机上网会普及。”
1998年说这话,简直像天方夜谭。但王哲信了——林辰的预测,还没错过。
“博哥呢?”林辰转向刘博。
“运维系统,原型跑通。”刘博言简意赅,“下周演示,应该能推广。”
“牛!”林辰竖起大拇指,“你这效率,华为历史上估计都少见。”
刘博喝了口啤酒:“你的试点,怎么样了?”
“刚起步,”林辰说,“但开了个好头。韩经理批了资源,下周一正式组建团队。我打算先从消息同步算法入手——哲哥,这方面你得帮我。”
“没问题,”王哲点头,“我们基站的信令同步,和你们的消息同步底层原理相通。可以一起研究。”
“博哥的网络数据接口,我也需要,”林辰说,“要优化消息路由,得知道实时网络状态。”
“接口文档,周一发你。”刘博应下。
三兄弟边吃边聊,从技术聊到管理,从华为聊到“启辰”。大排档的烟火气里,他们仿佛回到了北京路边摊的日子——只是背景从清华东门换成了坂田城中村。
“对了,”王哲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华为内部有个‘三个月生死线’。新人进来,前三个月不出成绩,就会被边缘化。”
“我也听说了,”林辰点头,“咱们这三周的表现,应该算通过第一关。但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得持续出成果,不能昙花一现。”
“持续出,没问题。”刘博难得地说了句长话,“我们的方法,可复制。”
“对,”林辰眼睛亮了,“这就是我们的价值——不仅是解决具体问题,更是带来新的工作方法。快试错、数据驱动、小团队作战……这些在互联网公司常见,但在华为可能还是新鲜事。”
“如果能推广开,”王哲推了推眼镜,“那价值就大了。”
“一步一步来,”林辰举起酒瓶,“先把手头项目做扎实。下个月我要开始轮岗了,第一站是无线业务部。”
“无线业务部?”王哲眼睛一亮,“那是核心中的核心。听说李一男在那边?”
“对,”林辰点头,“任总亲自安排的,让我去跟李一男学习。”
李一男——这个名字在1998年的华为,就是传奇的代名词。25岁成为高级工程师,27岁主持c&c08交换机的研发,现在是无线业务部的技术负责人。天才,狂人,也是无数华为工程师的偶像。
“能跟他学,机会难得,”王哲认真地说,“但压力也巨大。听说他要求极严,手下人经常被他骂哭。”
“骂哭也得扛着,”林辰笑笑,“这种级别的导师,可遇不可求。”
刘博突然开口:“李一男,技术眼光,毒。跟他学,值。”
三人碰了碰瓶。远处,华为园区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加班的人。1998年的华为,“床垫文化”已经初现雏形。很多工程师直接在办公室放张折叠床,困了就睡,醒了继续干。
“咱们今天还回办公室吗?”王哲问。
“回,”林辰站起身,“试点方案还有些细节要完善。”
“我也回,”王哲说,“‘分水岭’的架构图得再细化。”
刘博没说话,但已经掏出钱包准备结账——典型的行动派。
老板用计算器算了算:“三十六块五。”
三块钱的炒粉,五块钱的虾,两块钱的菜心,加上啤酒,在1998年的深圳,三十多块钱能喂饱三个大小伙子。
走在回园区的路上,夜风微凉。坂田的街道还没那么多霓虹灯,但工地的探照灯把天空照得发白。这座城市的生长速度,快得让人眩晕。
就像华为,就像他们。
“辰哥,”王哲突然说,“有时候我在想,咱们重生回来,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林辰想了想:“不是知道未来,而是知道什么是重要的。知道技术会怎么发展,知道哪些方向值得投入,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
“还有,”刘博补充,“知道团队,最重要。”
林辰笑了:“对,团队最重要。无论在华为还是在‘启辰’,咱们五个人,永远是一个团队。”
他们刷开园区大门,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1998年深秋的夜晚,三个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华为的楼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