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初露锋芒(1/2)
周一,深圳坂田。
林辰踩着自行车冲进华为园区时,车铃铛在晨雾里叮当乱响——这年头私家车还不普及,园区里一半人骑自行车,一半人挤班车。他锁好那辆二八大杠,抬头看了眼眼前这栋六层灰白色楼房。
战略发展部?牌子挂得挺正经,但楼是新的,墙皮还没干透的感觉。
“新来的?”门口保安大爷操着潮汕口音的普通话,“工卡看看。”
林辰掏出那张新鲜出炉的工卡——照片是昨天在园区照相馆现照的,背景布是蓝色的,摄影师喊着“别眨眼啊”,咔嚓一声定格了他略带紧张的脸。
“哟,16级?”大爷推了推老花镜,多看了他两眼,“小伙子可以啊,一来就高级工程师待遇。哪个部门的?”
“战略发展部,合作项目组。”
“合作项目……”大爷嘀咕着递回工卡,“就韩经理那个新搞的部门?听说要跟外面公司合作,新鲜玩意儿。”
新鲜玩意儿——这个词精准概括了林辰此刻的处境。在1998年的华为,战略合作还是个新鲜词。这家公司刚从代理交换机转型做自主研发没几年,任正非那句“华为要做世界级企业”的口号喊出来时,不少老员工都觉得老板疯了。
但林辰知道,没疯。不仅没疯,而且眼光毒辣。
刷卡上到三楼,办公室已经有人了。1998年的华为工位还没流行格子间,就是长条桌挨着长条桌,像大学自习室。桌上摆着大头显示器、机械键盘,还有清一色的深蓝色文件夹。
“林辰是吧?”邻桌一个戴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哥们转过头,“李想,战略分析组的。韩经理交代了,让我带你几天。”
“李哥好。”林辰放下帆布背包——从北京带来的,边角已经磨白了。
李想递过来一个牛皮纸文件夹,厚度能砸死人:“你们‘启辰科技’和华为的合作项目,全部资料。今天九点305开会,韩经理主持,各相关部门都会来人。”
林辰翻开文件夹,油墨味扑鼻。里面是手写修改过的项目规划、各部门盖章的会签单、还有用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技术方案——字迹模糊得需要连蒙带猜。
他快速扫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
“有问题?”李想察言观色。
“定位有问题,”林辰直言不讳,“这规划把‘启辰’当技术外包用了。我们最值钱的不是写代码,是产品和用户思维。”
李想乐了:“小伙子,第一天就这么直?知道这规划谁做的吗?王副组长,在华为干了八年,从装交换机干上来的元老。”
“那更得说了,”林辰合上文件夹,“如果方向错了,越努力离目标越远。”
李想愣了愣,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但眼神里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笃定。
“行,”李想拍拍他肩膀,“会上你尽管说。不过提醒一句,在华为,光有想法不够,得有数据和方案。”
“我有。”
八点五十,305会议室。长方形木桌旁已经坐了一圈人,个个白衬衫深色裤子,典型的90年代国企干部打扮。韩经理坐在主位,正用保温杯喝茶。
“各位,这位是林辰,‘启辰科技’创始人,也是咱们合作项目的新成员。”韩经理介绍得言简意赅,“林辰,这位是王副组长,市场部张经理,研发部李工……”
一圈介绍下来,林辰记住了七八个名字和脸。王副组长四十多岁,国字脸,不苟言笑,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典型的“华为老兵看新人”的眼神。
会议开始,王副组长做汇报。一口带湖南口音的普通话,讲的是项目进度、资源协调、风险管控,四平八稳,但也四平八稳得让人犯困。
林辰边听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等王副组长讲完,韩经理看向他:“林辰,你是合作方代表,说说想法?”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空降兵”。
林辰站起身,没走向投影仪——1998年的会议室还没普及那玩意儿。他直接走到白板前,拿起黑色记号笔。
“韩总,各位领导同事,我简单说三点。”
笔尖落在白板上,发出沙沙声。
“第一,当前规划低估了‘启辰’的价值。我们不是外包团队,我们是带着一套经过验证的产品方法论来的——这套方法在清华校园验证过,让‘开放qq’三个月做到十万用户。”
他在白板上画了个坐标轴:“横轴是技术深度,纵轴是用户价值。华为强在左边,我们强在右边。合作应该是1+1>2,不是让我们变成你们的附属。”
王副组长皱眉:“林工,华为有自己的研发体系……”
“正因为有,才需要外脑,”林辰不客气地打断,“王组长,您刚才提到研发资源紧张,为什么?因为需求太多,优先级难定。我们‘启辰’最擅长的就是快速试错、数据驱动,这套方法能帮研发部节省至少30%的无效投入。”
他调出笔记本电脑——一台厚重的ibm thinkpad,开机花了快一分钟。打开excel表格,是昨晚熬夜整理的对比数据。
“这是‘启辰’和国内三家同类公司的研发效率对比。同样的功能迭代,我们平均耗时是他们的60%,bug率是他们的50%。凭什么?凭我们有一套从用户反馈到技术实现的快速闭环。”
数据直观,案例具体。会议室里的气氛变了,从审视变成了思考。
“第二,”林辰继续,“我建议调整合作模式。第一阶段别搞大而全,就做三个试点:消息同步算法优化、轻量级软件架构、校园用户行为分析。每个试点配一个小团队,三个月出结果。成了,推广;不成,止损。”
“第三,资源需求。”他在白板上写下三个数字,“每个试点团队需要:一名华为技术接口人,每月五万研发经费,一台测试服务器。三个月总投入四十五万,预期产出是至少两项可落地的技术方案,以及一套可复制的合作方法论。”
讲完,他放下笔:“我说完了。”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
王副组长脸色不太好看,但没说话。市场部张经理先开口:“林工,你那个用户行为分析试点,我们终端业务部有兴趣。最近在做校园市场推广,正缺这方面的数据支撑。”
研发部李工也点头:“消息同步算法如果能优化,对我们c&c08交换机的软件升级有帮助。这个试点我可以派个人。”
支持的声音出现了。韩经理看在眼里,敲敲桌子:“这样,王副组长,原规划照常推进。林辰,你和张经理、李工组成试点小组,先做三个月验证。资源我给你批,但三个月后我要看实实在在的成果。”
“没问题。”林辰点头。
王副组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散会后,李想冲林辰竖起大拇指:“牛啊兄弟,第一天就把老王怼哑火了。”
“不是怼,是讲道理。”林辰收拾东西,“李哥,试点团队的办公位在哪?”
“韩经理交代了,给你们在走廊尽头腾了间小办公室。走,带你看看。”
同一时间,华为2012实验室——其实1998年还没这个正式名字,大家就叫它“预研部”,在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里。
王哲推着自行车进来时,门口大爷正听收音机,放着任贤齐的《心太软》。
“新来的?证件。”
王哲递上工卡。大爷看了看:“哟,16级,高级工程师?小伙子看着不大啊。”
“今年22。”王哲老实回答。
“22岁的高级工……”大爷嘀咕着放行,“直接上三楼,找赵工报道。”
三楼是移动通信预研组。推开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烟味、咖啡味和电路板松香味的复杂气息。办公室里摆满了示波器、信号发生器、还有一堆王哲叫不上名字的测试设备。
几个工程师围在一块白板前争论,说的是gsm基站的功率控制算法。王哲听了几句,发现他们卡在一个非线性优化问题上。
“赵工在吗?”他问。
一个头发稀疏、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人转过头:“我就是。你是王哲?”
“是,赵老师好。”
赵建国——华为早期无线技术元老之一——上下打量王哲:“小韩跟我说你是技术天才,做过分布式系统。但我们这儿搞的是通信,硬核通信,跟互联网那套不太一样。”
话里有话,意思是“你行吗?”
王哲推了推眼镜:“赵老师,通信和互联网底层都是数学。我大学辅修过信号处理,研究生课题是数字通信系统的误码率分析。”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几本笔记——纸质笔记本,密密麻麻的手写公式和图表。
赵建国接过翻了翻,眼神渐渐变了:“这些是你推导的?cdma系统的容量分析……还有这个,智能天线阵的波束成型算法……”
“业余时间研究的,”王哲说,“我觉得移动通信未来会从单一业务向多业务融合,需要更灵活的系统架构。”
赵建国合上笔记本,看了王哲足足十秒:“行,先给你个任务。”
他领着王哲走到一个工作台前,上面是一台半米见方的铁盒子——华为早期基站设备的原型机。
“这是我们正在研发的第二代基站,”赵建国说,“测试中发现一个问题:在高负载场景下,信令处理时延会突然飙升,然后自动恢复。问题间歇性出现,很难复现。”
他调出测试记录——打印在宽行打印纸上的数据,一卷一卷的。
王哲接过数据,快速浏览。十分钟后,他抬头:“赵老师,有系统架构图吗?”
赵建国从文件柜里抽出一张a0大小的图纸,铺在工作台上。王哲俯身细看,手指顺着信号流一路划过去。
“这里,”他突然停在一个模块上,“信令处理单元和业务处理单元共享同一个内存总线。当业务流量突发时,总线竞争会导致信令处理被饿死。”
“我们也怀疑过,”旁边一个工程师插话,“但总线利用率监控显示,峰值也就70%,按理说不该出问题。”
“监控周期是多少?”王哲问。
“一秒采样一次。”
“问题就在这里,”王哲从笔筒里抽出支铅笔,在图纸空白处快速演算,“突发流量往往在毫秒级。一秒采样会漏掉瞬时峰值。我估算一下……”
他列了几个公式,算出一个数值:“如果突发持续50毫秒,总线瞬时利用率可能冲到95%以上。这个时间窗口刚好够信令队列溢出,导致后续时延累积。”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几个工程师围过来看他算的公式。
“有道理……”一个年轻工程师喃喃道,“我们之前一直在调算法参数,没往硬件瓶颈上想。”
“验证很简单,”王哲说,“改一下监控固件,把采样频率提高到100毫秒。再跑一次压力测试。”
赵建国当机立断:“小陈,你去改代码。小王,你跟我来。”
他把王哲带到另一间办公室,关上门:“小王,你刚才的分析,不是常规思路。你怎么想到的?”
王哲想了想:“我在‘启辰’做消息系统时遇到过类似问题。用户同时上传大文件和小消息,小消息会被卡住。后来我们把控制流和数据流彻底分离,问题就解决了。”
“控制流和数据流分离……”赵建国重复着这个词,眼睛亮了,“你这个思路,可以应用到基站架构上。信令是控制流,语音数据是数据流,完全可以用不同的硬件通道来处理!”
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步:“如果真能实现,系统稳定性会提升一个数量级!小王,这个课题你敢不敢接?”
“敢。”王哲推了推眼镜,“但我需要两个人帮忙:一个懂硬件设计,一个懂驱动开发。”
“我给你配最好的!”赵建国拍板,“从现在起,你直接向我汇报。这个项目代号……就叫‘分水岭’,意思是基站架构的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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