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梦魇(1/2)
晨光如金线,细细密密地穿透云层,却穿不透我心头沉甸甸的紧张。
我特意绕到小厨房,亲手端起那盘刚出锅的枣泥山药糕。这是嫡姐最爱的点心,也是我此刻能想到的、最笨拙的“示好”。
走向“明珠阁”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紧绷的琴弦上,发出无声的颤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预演着种种可能:
她或许会冷笑着将糕点掀翻,或许会用最伤人的话语讥讽我的痴心妄想,或许会立刻哭着去找父亲和嫡母,用她的眼泪将我彻底钉在“不知廉耻、勾引表亲”的耻辱柱上,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每想一种,心就沉一分。我死死攥着食盒的提梁,指节泛白,深深吸入一口带着草木清气的晨风,将翻涌的忐忑死死压下。我必须去。为了扭转那既定悲剧,我必须赌上这一次,赌嫡姐那万千娇宠掩盖的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姐妹情分与未泯的清醒。
就在我踏着露水前往明珠阁的同时,那精致华美的闺房内,嫡姐沈明珠正深陷于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
她猛地从锦绣堆叠的床榻上弹坐起来,冷汗已浸透丝质寝衣,紧贴在不住颤抖的背脊上。心脏狂跳得如同濒死挣扎的困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真实的逃亡,眼前仍不断闪现着梦魇的碎片——
是吞噬一切的红。 她身着繁复的嫁衣,头戴沉甸甸的凤冠,在空无一人的华丽宫殿里赤足狂奔,珠翠相击,声响凌乱而刺耳。她在找什么?一个身影?一个答案?梦里只有无尽的回廊和心口处那个漏着刺骨寒风的大洞。
景象骤然坍缩。她看见了沈微年。在更深、更冷的殿宇里,穿着一身同样华贵却死气沉沉的宫装,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玉雕,侧脸瘦削,眼神枯寂。然后,看到沈微年用手帕掩住唇,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那雪白丝绢上抹绽开的猩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灼烫得她梦中的双目剧痛!
最后,是北疆漫天的、足以冻僵灵魂的大雪, 她跪在及膝的深雪里,十指早已失去知觉,却仍死死抠着一座冰冷的新碑。碑上,“谢长卿”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发出“嗤嗤”的声响。无边的悔恨与绝望如同雪崩将她吞噬,她崩溃地哭喊出来,声音嘶哑变形:“对不起……对不起……”
梦境混乱而荒诞,逻辑支离破碎,可那份窒息般的绝望、锥心刺骨的愧疚,以及那焚心似火的不甘,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她醒来后的每一寸感知里,几乎将她的理智撕裂。她正拥着锦被,脸色苍白,神魂未定,侍女小心翼翼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一缩。
当我端着那盘糕点踏入明珠阁时,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与往日不同的压抑气息。内室里,嫡姐沈明珠穿着一身素白寝衣,未施粉黛,长发如墨瀑般逶迤在肩头,衬得那张明艳张扬的脸,罕见地透出几分脆弱。尤其是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眸子,此刻不仅带着与我相似的青黑,更沉淀着一种惊魂未定的余悸。
我将食盒轻轻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刚在她对面的绣墩上坐下,喉咙里斟酌的词语尚未出口,她却猝不及防地抬眸,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射线,直直钉在我脸上,声音带着一夜噩梦折磨后的沙哑:
“年年,”她停顿了一下,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剥开我所有的伪装,“你昨夜……可是见过什么人?”
我心中警铃大作,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她知道了?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抱荷绝不可能泄露,难道……昨夜那倾泻的月光,除了见证我们的情愫,还映入了另一双眼睛?
不等我编织出任何搪塞的言语,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梦游的状态,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点燃,紧跟着追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你老实告诉我,你与那谢家表哥……可是……可是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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