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梧桐树上初见(1/2)
时光如涓涓细流,在指缝间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却带走了无数个日夜。
转眼间,承安已近周岁,那个曾经在我怀中脆弱如琉璃的婴孩,如今已会咿呀学语,会用他那清澈纯真的眼眸,探索这个复杂的世界。
慈宁宫的庭院里,桂花开了又谢,我常常抱着承安坐在那朱红色的回廊下,看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试图抓住那些翩跹而落的金色花瓣。每当这时,目光总会穿过时光的薄雾,恍惚回到许多年前,沈府那棵老海棠树下。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将我搂在怀中,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海棠花瓣粉白,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间、肩头。那时的我,只觉母亲怀抱温暖,歌声悦耳,却读不懂她眼底深处那抹被岁月沉淀下来的哀愁。
如今我才明白,那是一个女子在深宅大院里,被岁月一点点磨去光彩的悲哀。
“母…妃…”承安奶声奶气的呼唤,像羽毛般轻柔地拂过耳畔,他将那带着奶香和桂花香气的小手贴上我的脸颊,瞬间将我从泛黄的回忆中拉回。
我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饱满光洁的额头,心中那股酸楚与温暖交织的暖流再次涌动。至少,比起母亲,我是幸运的。我能亲眼看着我的孩儿一天天长大,能感受他全心全意的依赖。“至少,我能陪着你…”我喃喃自语,将怀中这团温暖的小身子搂得更紧。
采薇端着新蒸好的桂花糕悄步进来,玉白色的瓷碟上,糕点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她见我眼神飘忽,便柔声问道:“娘娘又在想夫人了?”
我微微摇头,接过那碟精致的点心,指尖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只是觉得,能这样日日守着承安,看着他笑,听着他哭,已是命运赐予我莫大的恩典。”
自生下承安,萧景琰的身影在慈宁宫出现得屈指可数。边关战报频传,西南土司叛乱如野火燎原,他整日埋首于奏章与军务之中,连承安的百日宴,都只是匆匆而来,饮了一杯酒,便又带着一身风尘与疲惫离去。
说来颇具讽刺,他忙得连与孩子一起用膳的闲暇都挤不出,却仍有时间纳了一位来自漠北的和亲公主,册封为丽妃。
朝堂之上,这是稳固邦交的权宜之计;可到了后宫众人的口中,便成了皇帝贪恋新欢的证据。听闻那位公主性子活泼乃至骄纵,入宫不过数月,就已搅动了一池春水。而我安居于慈宁宫的一方天地,刻意远离那些纷扰,倒也乐得清静,从未与她有过照面。
“娘娘,”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打断了我的思绪,“方才听宫人议论,明日…便是柳妃解除禁足的日子了,正巧赶上小殿下的周岁宴…”
我正拿着软绸帕子给承安擦拭口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不自觉泛起一丝清浅的、冰冷的弧度:“可不是么?她因承安出生而被禁足。这一年来,她在冷宫之中‘静思己过’,我在慈宁宫抚育幼儿。如今她出来了,这看似平静的后宫…怕是又要风浪再起了。”
侍立一旁的抱荷小声嘀咕:这种祸害,什么时候才能死了干净...
我轻轻抬手,捂住了承安的小耳朵,略带嗔怪地瞥了抱荷一眼:“在孩子跟前,说话注意些。”
柳如兰,这条淬着毒液的蛇,终究还是要出洞了。她禁足这一年,表面风平浪静,底下不知酝酿着多少暗潮。
夜幕低垂,我轻拍着承安,哼着母亲当年哼过的调子,直到他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沉入甜甜的梦乡。
独自立于窗前,月光清冷如水,静静流淌在庭院中的每一片砖瓦、每一片落叶上。母亲温婉而带着凄清的话语,仿佛穿越了时空,在耳边幽幽响起:“年年,这世道对女子何曾公平过?你若不想如同鱼肉,任人宰割,就得学会在暗流中站稳脚跟。”
当年的沈微年,需要躲在母亲的羽翼下寻求庇护;而如今的沈微年,羽翼之下,已有了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夜深人静,慈宁宫内外万籁俱寂,唯有远处那断续传来的、单调的更漏声,提醒着时光的流逝。不知怎的,忽然忆起年少在沈府时,每当心中积郁难解,总爱偷偷攀上府中那棵年岁最久的海棠树,躲在繁花茂叶之间,仿佛那样就能远离所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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