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暗涌朝堂(1/2)

永和十五年,十一月初二,卯时三刻,北京,紫禁城,太和门外广场。

天光未亮,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在残雪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凛冽的北风在殿宇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尖啸,卷起官员们绯红、青绿的袍角和貂蝉冠上的垂缨。数百名文武官员按品级肃立,在寒风中冻得脸色发青,却无人敢有丝毫异动,只是不时有人用眼角余光瞟向文官队列前方,那个身着一品仙鹤绯袍、外罩玄貂大氅的年轻身影——靖安侯,不,现在是靖安侯兼太子太保、即将重入内阁的陈静之。

他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与内阁首辅杨廷和并肩,神情平静,目光平视着前方巍峨的太和殿。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这广场上的气压就骤然降低了几分。有钦羡,有敬畏,更多的是隐藏在恭顺面具下的审视、猜忌,乃至…不加掩饰的敌意。**

“陛下升殿——”随着殿前太监一声长喝,沉重的太和门缓缓洞开。

百官依次鱼贯而入,在宽阔的金銮殿内按班肃立。御座之上,陈显端坐如松,虽然面容憔悴,但穿戴着十二旒冕冠、玄衣纁裳的帝王仪仗,依旧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群臣,在陈静之身上略作停留,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朝仪如常进行。六部、都察院、通政司等衙门依次奏事,多是些例行公事或地方琐务。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朝会的重头戏,还未开始。**

“众卿可还有本奏?”待最后一位官员退下,陈显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短暂的沉默。**

就在此时,御史台队列中,一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的御史大步出班,手捧象笏,高声道:“臣,御史中丞刘文正,有本奏!”**

殿内气氛为之一凝。不少人的目光偷偷瞟向陈静之。刘文正,出身江南士林,素有清直之名,但也是朝中对陈静之在江南“苛政”最为不满的官员之一。

“讲。”陈显的表情看不出变化。**

“陛下!”刘文正声音激昂,“靖安侯陈静之,奉旨南巡,平定蜀逆,固有大功于朝廷。然其在江南期间,行事酷烈,罗织罪名,抄没士绅田产无算,致使江南怨声载道,民心不稳!更有传言,其麾下所谓‘影卫’,擅用私刑,草菅人命,有违国法,骇人听闻!今蜀逆已平,正当与民休息,安抚地方。臣恳请陛下,明察江南民情,追究靖安侯滥权之责,以正朝纲,以安天下!”**

一席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引发一阵低低的骚动。不少与江南士绅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脸上露出了或明或暗的赞同之色。

陈静之神色不变,甚至没有回头看刘文正一眼,只是静静地望着御座上的皇兄。

陈显的目光落在刘文正身上,“刘卿所言,可有实据?”

“臣有江南士民联名血书为证!”刘文正从袖中取出一卷白帛,高高举起,“上有数百人签名画押,皆是被冤被迫之人!”他顿了顿,“更有御史台派往江南的暗访御史密报,可为佐证!”**

“呈上来。”陈显淡淡道。

冯保趋步下阶,接过血书和密报,转呈御前。陈显随意翻看了几眼,便将其放在御案一角,“还有人要奏吗?”

又一名年长的御史出列:“臣附议!靖安侯功高震主,麾下兵马只知有侯爷,不知有朝廷,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且其返京之后,未先至吏部报备,亦未循例上谢恩表,直入宫禁,于礼不合!”

“臣亦附议!”“臣有本奏!”…顷刻间,又有四五名御史和科道言官出班,言辞或激烈或委婉,但矛头皆直指陈静之,所指控的罪名也从“苛政”蔓延到“擅权”、“逾礼”,乃至隐晦地暗示其“有不臣之心”。

殿内气氛愈发紧张。杨廷和等几位阁老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武将队列中,则有不少人面露愤愤之色,但未得旨意,不敢擅言。**

待最后一位言官说完,陈显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说完了?”

那几名出列的官员心头一凛,躬身道:“臣等…言尽于此,望陛下明察。”

“好。”陈显点头,“靖安侯。”**

陈静之出班,躬身:“臣在。”**

“御史们弹劾你的这些罪状,你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静之身上。只见他不慌不忙,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名弹劾他的御史,最后落回御座:“回陛下,臣奉旨南巡,所行所为,皆有陛下密旨授权,亦有详尽奏报呈送御前。江南士绅,勾结蜀逆、抗拒清丈、隐匿田亩、逃避赋税者,罪证确凿,依《大燕律》及陛下特旨查办,何来‘罗织’之说?”

他的声音清朗,条理分明:“至于‘影卫’,乃臣为对付蜀逆及其党羽潜伏细作所设,所有行动皆有记录,所擒所杀之人,皆有确凿罪证。若有滥杀无辜,请御史大人指出具体人证物证,臣愿与之当廷对质。”**

“你…”刘文正脸色一变,“那些血书…”**

“血书?”陈静之转向他,目光锐利,“刘大人可曾核实过,那些签名画押者,是否真是被冤之人?还是…被查抄的逆党余孽,或是受人胁迫、收买,故意构陷朝廷大臣?”

“荒谬!”刘文正怒道,“本官岂会…”

“刘大人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陈静之打断他,“江南初定,蜀逆余党未清,正是有人欲趁机搅乱视听,动摇朝廷平叛之功。陛下,臣请旨,将此血书所涉人等,全部锁拿进京,由三法司会同‘影卫’,严加审讯,必能查出背后指使之人!”

“你…你这是诬陷!”刘文正气得浑身发抖。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陈静之不再看他,转向御座,“至于臣返京未先报备、未上谢恩表…臣接到陛下密旨,令臣星夜兼程返京,有紧要国事相商。君命如山,臣不敢有片刻耽搁。若此举有违礼制,臣甘领其罪。”

他的回应,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更将矛头隐隐指向了“蜀逆余党”和“背后指使”。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那几名出列弹劾的御史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了。”陈显终于开口,“靖安侯所言,不无道理。江南之事,关乎平叛大局,朕心中有数。刘卿等忧心国事,敢于直言,其心可嘉。然弹劾大臣,尤其是有功之臣,需有实据,不可偏听偏信,更不可被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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