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暗涌未平(2/2)

“入闽…”陈宁眼神变幻。福建山多林密,海路便利,确是暂避的好去处。可…“秋水”的话,还能信吗?这次安庆之败,“秋水”承诺的内应、后手,似乎…并未完全奏效。陈静之还活着,城也没破**…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幕僚急道。

陈宁咬牙,脸上肌肉抽搐。半生筹谋,一朝尽丧!他不甘心!可眼前的绝境,又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走!”他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南下!去福建!告诉‘秋水’,本王需要钱粮,需要船只,需要人手!他若再耍花样…本王就把他的事,全都抖出来!”**

“是!是!”幕僚连忙应下**。

一行人匆匆收拾,正欲出庙,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掌声。

“啪、啪、啪…”

掌声不疾不徐,在寂静的破庙中格外清晰。

“谁?!”宁王与亲卫们骇然变色,纷纷拔刀。

庙门口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人。此人身着普通的青色文士衫,面容平凡,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正是宁王麾下那位神秘的谋士——“鬼狐”方敬斋。但此刻,他的气质却与往日截然不同,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

“方先生?你…你怎么在此?”宁王惊疑不定**。

“王爷受惊了。”方敬斋微微拱手,“在下奉‘秋水’先生之命,特来接应王爷。”

“‘秋水’先生?”宁王眼神一凝,“他人在何处?为何不来见本王?”**

“‘秋水’先生自有要事,不便现身。”方敬斋从容道,“不过,先生让在下带给王爷一句话,和一件东西。”**

“什么话?什么东西?”宁王急切道。

“先生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王爷不必气馁。福建之路已为王爷铺好,海路、钱粮、接应,一应俱全。只是…”方敬斋顿了顿,目光扫过宁王身边的亲卫**。

宁王会意,挥了挥手:“你们,退下。”**

亲卫们犹豫了一下,退到庙门外**。

“先生还说,”方敬斋压低声音,“蜀王陈恪,已与朝廷暗通款曲。他停兵夷陵,非是粮草不济,而是在等…等朝廷的旨意,等一个…摘取王爷您这颗‘果实’的机会。”**

“什么?!”宁王如遭雷击,“他…他竟敢!”**

“所以,”方敬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宁王,“先生让在下将此物交予王爷。此去福建,若遇绝境,或…蜀王有异动,可打开此囊。内有锦囊妙计,可助王爷…绝处逢生,甚至…反败为胜。”

宁王颤抖着手接过锦囊,触手沉甸甸的,似乎是金属之物。他想打开,方敬斋却按住了他的手:“先生有言,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开启。天机不可泄露过早。”**

宁王看着手中的锦囊,又看看方敬斋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惊疑、愤怒、恐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最终,他将锦囊紧紧攥在手心,咬牙道:“好!本王…信‘秋水’先生一次!先生大恩,本王…来日必报!”**

“王爷言重了。”方敬斋微笑,“车马已在后山备好,请王爷速速移步。京营的追兵,很快就到了。”**

宁王不再犹豫,在亲卫的簇拥下,匆匆从破庙后门离去**。

方敬斋独自站在空旷破败的大殿中,看着那尊残破的山神像,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王爷啊王爷…”他低声自语,“‘秋水’先生的‘妙计’,恐怕…并非是为您‘生’而备的啊。蜀王…陈显…陈静之…这盘棋,还没下完呢。您啊,不过是…一颗快要被吃掉的‘弃子’罢了。”**

他转身,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庙外浓重的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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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城,京营大帐**。

成国公朱勇一身亮银山文甲,踞坐虎皮交椅,面色沉肃。下首,俞大猷、以及几名京营高级将领分列两旁。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俞军门此番千里驰援,大破叛军,功不可没。本公定当据实奏报朝廷,为军门请功。”朱勇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公式化的疏离**。

“末将不敢居功。”俞大猷抱拳,不卑不亢,“全赖陈大人率孤军死守安庆,拖住叛军主力,末将方有可乘之机。陈大人以五千疲卒,抗八万虎狼之师,毙敌逾万,方是首功。”

“陈静之…”朱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确实…勇毅可嘉。只是…”他话锋一转,“本公听闻,安庆城中,有人与叛军暗通款曲,甚至…在城破之际,于城中纵火,制造混乱?不知俞军门,可曾听闻?”**

俞大猷眉头一皱:“确有此事。不过,此乃叛军与城中潜伏细作所为,陈大人已命人擒杀大部,余者…”他看了一眼朱勇,“不是已交由国公麾下看管审讯了么?”

“是啊…”朱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人,是在审。只是…这细作能在陈静之眼皮底下潜伏如此之深,行事如此周密,倒是让人…不得不多想啊。况且,陈静之在江南,杀人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此次安庆之围,难保没有人…趁乱做些什么。”

“国公此言何意?”俞大猷的脸色沉了下来,“莫非是怀疑陈大人…”

“哎,本公只是就事论事。”朱勇摆摆手,“陈静之是钦差,是功臣,本公自然不会无端猜疑。只是…殿下即将驾临,这安庆城中的一切,都需查个水落石出,方能向朝廷,向天下人交代。俞军门,你说是不是?”

俞大猷心中一沉。朱勇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暗藏机锋。将陈静之与“城中内奸”之事挂钩,又点出他“杀人太多,得罪人多”,这是在为后续可能的“调查”铺路啊。难道…朝中那些人,还不肯放过陈静之?甚至…想借此事做文章**?

“国公明鉴。”俞大猷压下心中的不安,沉声道,“陈大人忠心体国,天下共鉴。安庆血战,将士用命,百姓同心,方有此胜。些许宵小作乱,不足以掩大功。相信殿下明察秋毫,自有公断。”

“呵呵,那是自然。”朱勇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追击宁王残部之事,还需俞军门多多费心。本公已命人封锁各处要道,定不让此獠走脱。”

“末将分内之事。”俞大猷抱拳**。

又议了些军务,俞大猷告退出帐。走出大帐,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安庆的仗,打赢了。但另一场不见硝烟的仗,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在安庆城内,那座临时充当牢房的地窖中,几名被京营接手看押的“内奸”要犯,在严刑拷打之下,其中一人,终于“熬不住”,吐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是…是陈大人…身边的沈…沈炼…暗中…给我们传递消息…说…说城中粮草…军械…布置…”那“内奸”气若游丝地说道,随即头一歪,“昏死”过去。

负责审讯的京营将领脸色剧变,匆匆离开地窖,直奔成国公大帐**。

暗流,在胜利的表象之下,愈发汹涌。一张新的、无形的网,似乎正悄无声息地,向那位刚刚从血战中幸存的年轻钦差,笼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