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波澜暗涌（1/2）

陈静之的《陈边事三策疏》，如同投入永和朝堂这潭深水的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乎他自身的想象。这份出自十二岁少年之手的策论，其分量不在于文采，而在于字里行间所蕴含的、近乎妖孽般的老辣洞见与磅礴气魄。它没有像寻常奏疏那样直接呈递通政司流转，而是经由摄政王 陈显之手，直送文渊阁，首先摆在了首辅韩迁 的紫檀木大案上。

文渊阁内，烛火通明。韩迁手持放大镜，逐字逐句细读，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时而轻轻敲击桌面。他看得极慢，读到“开中法，借商贾之力，实边陲之储，而不耗国库分文”时，眼中精光一闪；读到“以西域商路之利，养守边之兵，使利权操之我手，则西突厥不战自弱”时，更是深吸一口气，靠回椅背，闭上双眼，久久不语。

“恩师，” 侍立一旁的吏部左侍郎王俭 低声问道，“此子之论，果真如此…惊世骇俗？”

韩迁将奏疏推过去，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震动：“汝自观之。此非惊世骇俗，乃是直指国本！其思虑之周详，对太祖旧制 之熟稔，对钱谷、兵事、夷务 之通透… …” 他顿了顿，缓缓道，“… …简直不像个十二岁的蒙童，倒像是… …像是曾在那个位置上坐过的人。”

王俭快速览毕，脸上亦满是惊容：“经天纬地之才！ 恩师，此乃国士之器啊！然其策若行，两淮盐政、漕运关卡、户部度支… … 多少人的饭碗和前程要被触动？此子… … 将此难题，赤裸裸地掀开了。”

“是啊，”韩迁目光幽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天佑大燕，赐此麟儿，还是… … 妖孽横生，乱我朝纲？” 这位历经三朝、见惯风浪的老臣，此刻心中充满了复杂的警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 … 敬畏。

“那… … 此疏当如何处置？是留中，还是下发廷议？”

韩迁沉吟良久：“摄政王 之意已明，是要借此投石问路，压是压不住的。然，不可操切。先将此疏抄录，密送大司马（老灰头）、谢相 及户部郑尚书 等核心重臣秘阅，听听风声。尤其要听听… … 郑老抠（户部尚书郑廉）会跳多高。”

大司马府 内，老灰头 虽已年迈，精神矍铄。他拍着奏疏抄本，对麾下将领洪钟般笑道：“瞧瞧！老子早就说过，这小子是块 帅才 ！不光文章好，这 打仗算账 的本事，更是 一流 ！ 猴子在河西正愁粮饷，这开中法简直是 雪中送炭 ！ 此策若行，我边军儿郎再无后顾之忧！” 他当即挥毫写下力挺的短笺。

谢安 府邸水榭中，他细细品读，对弈友周文（致仕帝师）叹道：“此子之才， 经世致用 四字，当之无愧。其策老辣，更难能可贵者，是其中 ‘与民共利’、‘开源节流’ 的 治国智慧 ，暗合 管仲、桑弘羊 之遗意，却更 温和务实 。” 他拈起棋子，“然，棋局如朝局。此策一出，不知要搅动多少暗流。这陈静之，怕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周文落子，意味深长：“是尖刀，总要见血。是璞玉，总要雕琢。 摄政王殿下，似乎有意… … 磨一磨 这把刀。”

与此相对的，是户部值房内的低气压。尚书郑廉 看着奏疏，脸色铁青：“荒谬！黄口小儿，安知钱谷之事？开中法？那是太祖朝国库空虚时的权宜之计！如今太仓丰盈，岂可自坏盐法，让那些奸商牟取暴利？西域商税？路途遥远，成本高昂，收的税银够不够养税吏还两说！简直是 与虎谋皮 ， 异想天开 ！” 他立刻召来度支司郎中，令其详列“十大弊端”，准备狠狠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