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荆州血(2/2)
“弓弩手,准备!”周镇死死盯着城下越来越近的敌军,估算着距离。“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放箭!”
“嗡——!”城头上,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弓弩手们,将愤怒与恐惧都倾注在了手中的箭矢上!一片黑压压的箭雨腾空而起,如同飞蝗般扑向城下的蜀军!
“举盾!”蜀军阵中响起军官的嘶吼。但冲锋的人群实在太密集,箭雨落下,顿时响起一片惨嚎!无数蜀军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泥泞的地面。但更多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继续向前冲**!
“火油!滚木!”周镇再次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守军,将烧得滚烫的火油、巨大的滚木、擂石,从城头狠狠砸下!惨叫声更加凄厉,冲锋的蜀军队伍出现了混乱,攻势为之一滞。
“督战队,上前!后退者,斩!”张定边面无表情地下令。一队手持鬼头大刀的彪悍士卒冲到阵后,手起刀落,将几个转身欲逃的溃兵砍翻在地**!
“杀!杀上城头,赏银百两,官升三级!”军官们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
在重赏和死亡的双重压迫下,蜀军再次鼓起勇气,疯狂地涌向城墙。云梯被架了起来,钩索抛上了城垛,无数蜀军开始蚁附攻城!
“长枪手,顶住!刀斧手,砍断云梯!”周镇的声音已经沙哑,他亲自抢过一柄长枪,将一名刚冒头的蜀军狠狠捅了下去!热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血色和杀戮**。
城上城下,瞬间陷入了最残酷的肉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巨石砸落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般的交响。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午后。蜀军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进攻,又三次被打退。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护城河都染成了暗红色。而城头上,守军也同样损失惨重,箭矢、滚木、擂石消耗殆尽,连火油都所剩无几。守军的伤亡,已超过三成**。
“少将军!东门…东门快守不住了!”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踉跄着跑来报告。
“把预备队调上去!”周镇吼道,“我亲自去!”
“少将军,您不能去!这里需要您坐镇!”老校尉死死拉住他。
“放开!”周镇一把甩开他,“我爹教我,为将者,当与士卒同生共死!弟兄们在流血,我岂能独安?”他提着染血的长枪,带着最后一支亲兵队,冲向了东门**。
东门的战况果然最为惨烈。一段城墙被炮车砸出了缺口,蜀军正疯狂地从那里涌入!守军在缺口处与之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眼看就要崩溃**。
“随我杀!”周镇眼睛赤红,一马当先,冲入了战团!他的枪法得自家传,狠辣凌厉,瞬间便挑翻了数名蜀军,暂时稳住了阵脚。
“是少将军!少将军来了!”守军士气一振,纷纷发出怒吼,与蜀军死战在一起。
但蜀军实在太多了。缺口处的战斗,如同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周镇身中数刀,铠甲被砍得破烂,鲜血浸透了战袍,但他依旧死战不退**。
“少将军!小心!”一名亲兵猛地扑过来,将他撞开。一支冷箭“嗖”地一声,射穿了那亲兵的咽喉!亲兵瞪大眼睛,缓缓倒在周镇怀中**。
“啊——!”周镇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手中长枪舞得如同狂风暴雨,将周围的蜀军逼退**。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从蜀军侧翼传来**!
“援军!是援军!俞军门的水师来了!”城头上,不知是谁发出了惊喜的呼喊。
周镇精神一振,奋力杀退面前的敌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的帆影!船上的“俞”字大旗和“明”字龙旗,在阴沉的天空下格外醒目!更有数艘快船,正沿着支流驶入护城河,船上的官兵张弓搭箭,朝着攻城的蜀军后背猛射**!
“是水师!是俞军门!弟兄们,杀啊!援军到了!”周镇用尽力气嘶吼**。
“杀——!”绝境逢生的守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将缺口处的蜀军又硬生生推了回去**!
“都督!不好了!江上…江上有官军水师!正在袭击我军侧翼!”一名浑身湿透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张定边马前**。
“慌什么!”张定边脸色阴沉,“不过是些骚扰的小船!传令,调两千弓弩手,去江边布防!其余人,继续攻城!今日必要拿下荆州!”**
“是!”
然而,俞大猷的水师袭扰,虽然不能对数万蜀军造成致命威胁,却极大地牵制了蜀军的兵力,更严重打击了攻城部队的士气。毕竟,没人愿意在攻城的时候,后背还要面对敌人的冷箭。
攻城的攻势,再次被遏制了下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鸣金!收兵!”张定边看着久攻不下的城墙,和士气明显低落的部下,不得不咬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铛铛铛——”清脆的鸣金声在战场上响起。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蜀军,又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堆积如山的尸体。
城头上,幸存的守军们瘫坐在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失去战友的悲恸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发出压抑的呜咽。
周镇挂着长枪,站在缺口处,望着退去的敌军,又望向江面上那些渐渐隐入暮色的战船。他的身上,伤口还在流血,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第一天…”他低声道,“撑过去了。”**
“少将军,您的伤…”老校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着他满身的血迹,声音哽咽**。
“死不了。”周镇摇摇头,“清点伤亡,修补城墙,收集箭矢滚木。夜里,多派哨探,提防敌军夜袭。”**
“是!”
周镇又看了一眼城外蜀军大营中点点燃起的篝火,转身,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城墙。
血,顺着他的脚步,在冰冷的石阶上,留下一串暗红的印记**。
这,只是第一天。还有四天**。
这座孤城,这五千残兵,和他这个满心血仇的年轻人,能撑到那时吗**?
无人知晓。只有夜风呜咽,卷着浓重的血腥气,在荆州城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