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血月当空(1/2)

永和十五年,八月十五,戌时三刻,北京,紫禁城。

夜幕低垂,一轮浑圆的明月高悬夜空,清辉洒落琉璃瓦,将巍峨的宫殿群镀上一层冰冷的银白。今日是中秋,宫中本该张灯结彩,宴饮赏月,但此时的紫禁城,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寂静中。宫道上不见往日的宫人穿梭,只有一队队甲胄鲜明的侍卫无声巡弋,脚步整齐划一,铠甲摩擦声沙沙作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乾清宫前,百官早已按品级肃立。绯袍、青袍、绿袍……依序排列,在月光下宛如一片沉默的森林。但仔细看去,不少官员面色苍白,眼神游移,额角隐有汗珠。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御座之上,少年天子陈昊身着明黄十二章衮服,头戴翼善冠,稚嫩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天威,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的目光不时瞥向身旁空置的另一张宝座——那是摄政王陈显的位置,此刻却空无一人。

“陛下,”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尖细的嗓音打破沉寂,“时辰已到,百官……均已**到齐。”

陈昊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皇叔……为何还未到?”

“回陛下,”冯保躬身道,“摄政王殿下遣人来报,道是……太后凤体欠安,殿下亲往慈宁宫侍奉汤药,稍后便至。”

太后凤体欠安?百官之中响起一阵低微的骚动。太后王氏年事已高,近年深居简出,但中秋大宴,按例是必定出席的。此刻称病……莫非**……

陈昊抿了抿唇,袖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既如此,便再等等。”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月渐中天。就在众人心神不宁之际——

“摄政王殿下到——!”

一声长喝自殿外传来。百官精神一振,齐刷刷转头望去。

只见陈显一身玄色蟒袍,面色平静,步伐沉稳,自丹陛下缓缓行来。他的身后,跟着一队黑衣黑甲、面覆青铜鬼面的侍卫,正是直属于他的“影卫”。影卫们眼神冷冽,手按刀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陈显行至御阶下,对陈昊微微颔首:“臣,参见陛下。太后服药后已安歇,嘱臣代为主持宫宴**。”

“有劳皇叔。”陈昊点了点头,示意陈显入座**。

陈显却并未立即就坐,而是转身,面向百官,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殿中每一张面孔。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今日中秋佳节,本是团圆喜庆之日。”陈显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然,国有奸佞,图谋不轨,致使朝纲不宁,社稷不安。朕(摄政王自称)与陛下,不得已,只能于此佳节,行雷霆手段,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数百名顶盔贯甲的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入,瞬间将乾清宫前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森然的杀气弥漫开来!

“啊——!”

“这……这是作甚**?!”

百官哗然,惊恐地看向四周。一些胆小的文官更是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肃静!”陈显厉喝一声,目光如刀,直刺向勋贵队列前列的几人——“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镇远侯顾寰!尔等可知罪?!”

被点名的三人浑身一震。英国公张辅强自镇定,出列躬身道:“殿下!老臣……老臣不知身犯何罪?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刀兵加于宫宴,岂是为臣之道,为君之道?!”

“为臣之道?”陈显冷笑,“勾结逆王,私通外藩,阴谋弑君,这便是你的为臣之道**?!”

“殿下!此言从何说起!老臣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张辅噗通跪倒,以头抢地,老泪纵横,“定是有小人构陷!请陛下,殿下明察**!”

“构陷?”陈显从袖中取出一叠书信,猛地掷于张辅面前!“这是从你书房暗格中搜出的,与宁王陈宁、蜀王陈恪往来密信!信中约定,于今日中秋宫宴,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迎叛军入京!更有你与坤宁宫暗通款曲,谋害太后的证词!你还有何话说?!”

“不……不可能!”张辅脸色惨白如纸,扑上去抓起信件,只看了几眼,便浑身颤抖如筛糠,“这……这是伪造!是有人要害老臣!”

“伪造?”陈显一挥手,“带上来**!”

几名影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人走了上来。那人抬起头,赫然是张辅的心腹管家张禄**!

“张禄!你……你竟敢背叛老夫!”张辅目眦欲裂**。

张禄扑通跪倒,对着陈显连连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是国公爷让小人与宁王府的人联络的!那些信……那些信也是小人亲手传递的!还有……还有坤宁宫的秀云姑娘,也是国公爷让小人送的金子和毒药……国公爷说……说只要太后一死,陛下年幼,朝政必落入皇后与宁王手中,到时……到时他就是从龙功臣,可封王爵啊!”

“你……你血口喷人!”张辅气得浑身发抖,猛地起身,竟要扑向张禄!却被两旁的影卫死死按住。

“英国公,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吗?”陈显声音冰寒,“还有你,成国公朱勇!你暗中将京营三卫的兵符、布防图,通过你那在五军都督府任职的侄儿,偷运出城,交与蜀王使者!你可知,你那侄儿,此刻已在诏狱之中,将一切都招了!”

成国公朱勇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镇远侯顾寰!你勾结盐枭,私贩军械予海寇,所得赃银,大半用于资助宁王在江西招兵买马!你在通州的庄子里,藏了多少铠甲、弓弩,要朕一一给你点出来吗?!”

镇远侯顾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你!你!你!”陈显手指连点,又点出七八个勋贵、文臣,“尔等或收受贿赂,或传递消息,或为虎作伥,与逆党勾连!今日,便是尔等伏法之时**!”

“殿下饶命啊!”

“陛下!臣冤枉!臣是被逼迫的!”

“殿下!老臣一时糊涂!老臣愿捐出全部家产,只求留一条老命啊!”

哭嚎声、求饶声响成一片。方才还道貌岸然的衮衮诸公,此刻丑态毕露**。

陈昊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这一幕,小手紧紧攥着龙袍,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血腥的方式**。

“全部拿下!押入诏狱,严加审讯!”陈显一挥袍袖,厉声下令。

“遵旨!”影卫与御林军如虎狼般扑上,将瘫软在地的张辅、朱勇、顾寰等人拖了下去。求饶声、咒骂声渐渐远去**。

大殿前重归死寂。剩下的官员们噤若寒蝉,冷汗浸湿了后背的官服**。

陈显转过身,面向陈昊,躬身道:“让陛下受惊了。此等逆臣,死有余辜。请陛下移驾回宫,此处,交由臣处置**。”

陈昊看着陈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有劳……皇叔了。”他在冯保的搀扶下起身,有些踉跄地走向后殿。那稚嫩的背影,在巍峨的宫殿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就在陈昊即将步入后殿之时**——

“报——!!**”

一声凄厉的呼喊自宫门方向传来!一骑快马如旋风般冲入广场,马上骑士浑身浴血,背上插着数支羽箭,刚到丹陛下便滚鞍落马,嘶声吼道:

“急报!宁王陈宁反了!勾结江西都指挥使刘显,聚兵十万,打出‘清君侧,诛奸佞’旗号,已攻破九江,正沿江东下,直逼安庆!蜀王陈恪亦反!自称‘奉天靖难’,起兵八万,出夔门,顺流而下,已克夷陵,荆州告急**!”

“什么?!”

“宁王反了?!蜀王也反了**?!”

“十万……八万……这……这如何是好?!”

刚刚平复一些的百官再次大乱!惊呼声、抽气声不绝于耳!

陈显瞳孔骤缩,猛地转身,厉声道:“消息何时传来?!安庆、荆州如今情势如何**?!”

“回……回殿下!”那信使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与绝望,“是……是六百里加急……安庆守将血战三日,城破……以身殉国……荆州……荆州被围,水陆断绝……求……求朝廷速发援兵啊!”说罢,头一歪,气绝身亡**。

“宁王……蜀王……”陈显咬牙,眼中寒光暴射。果然!他们果然选在今日动手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攻势如此之猛!九江、夷陵,皆是长江要冲,此二地一失,叛军便可顺流直下,威胁南京、甚至溯江而上,威逼武昌**!

“陈静之呢?!”他猛地想起江南的那个人,“江南可有消息**?!”

“报——!!**”

又一骑飞驰而入,马上骑士高举一枚沾血的铜管:“江南八百里加急!陈大人急报**!”

陈显一把夺过铜管,拧开,抽出里面染血的绢帛,快速扫视。越看,他的脸色越沉,但眼中的锐利却越发惊人。

“好!好一个陈静之!”他猛地合上绢帛,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与赞赏,“宁王世子陈钦入蜀联络,行踪败露,于鹰嘴崖遇袭,为‘清流会’影卫所救,已入蜀王府!陈静之已调集江南各卫兵马,于芜湖集结,并命浙江水师提督俞大猷封锁长江下游,断叛军水路!他已亲率精兵五千,驰援安庆!并传檄江西、湖广各州府,言宁王、蜀王‘勾结阉党(指徐辉祖余党),图谋篡逆,天下共击之**’!”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视惶惶不安的百官:“都听见了吗?!逆王作乱,江南已有应对!陈静之以五千兵驰援安庆,欲阻十万叛军于城下!此等忠勇,方为臣子楷模!尔等食君之禄,此刻不思报国,更待何时**?!”

“陛下!殿下!”兵部尚书于谦(此为虚构人物,非历史于谦)出列,须发皆张,“叛军势大,宜速调京营、蓟镇、宣大精兵南下平叛!并诏令天下兵马勤王**!”

“于尚书所言极是!”陈显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起,京师戒严!九门封闭,无朕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命京营提督、五军都督府,即刻点齐兵马,准备出征!传檄天下,宁王陈宁、蜀王陈恪,大逆不道,兴兵作乱,着削其爵位,废为庶人,天下共讨之!有能擒斩二逆者,封万户侯!”

“臣等领旨!”于谦等一众武将、兵部官员轰然应诺,脸上露出战意**。

“还有,”陈显目光转向后宫方向,声音冰寒刺骨,“坤宁宫……也该清一清了。冯保**。”

“老奴在**!”

“你亲自带人,去请皇后娘娘。就说……朕与陛下,请她来乾清宫,共度中秋。”陈显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若有人敢阻拦……格杀勿论**。”

“老奴……遵旨!”冯保身子一颤,但立刻躬身领命,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影卫,快步向后宫走去。

坤宁宫。

宫殿内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可怕。檀香袅袅,皇后张氏一身素雅宫装,跪坐在佛龛前,手中捻动着一串沉香木念珠,嘴唇微动,似乎在默诵经文。她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超脱**。

“皇后娘娘。”冯保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与摄政王殿下有请,请娘娘移驾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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