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万里江山（1/2）

天授十三年，冬末。洛阳城的积雪尚未消融，紫微城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云。皇帝的病情，在经历了一次短暂的“康复”后，急转直下，已是沉疴难起。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能跪在殿外，瑟瑟发抖。帝国的命运，悬于一线。

宣室殿 内，药石的气味浓郁得化不开。曾经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燕太祖陈烬，此刻静静地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而急促。唯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眸子，依旧深邃如渊，闪烁着最后的不屈与洞察世事的清明。

榻前，皇后、太子陈昊、陈王陈显、以及韩迁、老灰头、谢安 三位托孤重臣，皆缟素跪地，泣不成声。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陈烬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太子陈昊脸上。他艰难地抬起手，陈昊连忙膝行上前，握住父亲枯瘦的手，泪如雨下。

“昊……儿……”陈烬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字字清晰，“你……性情仁厚……这是你的好处……也是你的……短处……为君者……仁 不可无……威 不可失……日后……要多听……韩相……谢相之言……遇事……不决……可问……问你……皇弟……显……”

这番话，看似肯定了太子的地位，嘱其依仗韩、谢等文臣，却又将“遇事不决问皇弟”这颗钉子，深深扎下！为未来的权臣辅政与亲王监国 埋下了伏笔，也给了陈显足够的政治空间。

陈昊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点头。

陈烬又看向陈王陈显。十岁的少年，紧抿着嘴唇，强忍着泪水，眼神中充满了超越年龄的悲痛与坚毅。

“显……儿……”陈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期许，有愧疚，更有无尽的托付，“你……聪慧……果决……像……你父亲（指早逝的二皇子陈晟）……朕……将你……指婚永宁（陈晟之女）……便是要你……记住……这江山……有他……一份血……你要……好好辅佐……你皇兄……守好……这个家……这片……社稷……”

这番话，更是意味深长！既点明了陈显的“类父”优势，又用婚姻和话语，将他与太子的命运、与帝国的安危紧紧捆绑，赋予了其不可推卸的监国护鼎之责！

“孙儿……遵旨！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皇兄，护卫大燕！” 陈显重重叩首，声音哽咽却坚定。

最后，陈烬的目光，转向了韩迁、老灰头、谢安 三人。他示意内侍扶他微微靠起，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如同宣誓般说道：

“三位爱卿……朕……将……这江山……将……太子、陈王……托付……给你们了……”

“韩迁……你老成谋国……掌…… 文衡 …… 持身要正 …… 匡扶幼主 ……”

“老灰头……你……忠勇无双……掌…… 武备 …… 枪杆子…… 要握紧 …… 谁敢乱…… 就给朕…… 砍了 ！”

“谢安……你……通达权变……掌…… 平衡 …… 调和鼎鼐 …… 这朝堂…… 不能…… 一家独大 ……”

“你三人…… 要 同心同德 …… 共保社稷 …… 若…… 有人…… 行 伊霍之事 （废立） …… 你等…… 便是我大燕的 …… 周公 、 诸葛亮 ！ 可…… 便宜行事 ！”

这最后的嘱托，将文武制衡、朝局稳定的终极权力，赋予了这三位性格能力各异、却能互相牵制的托孤重臣！这是一位雄主，在生命尽头，为帝国设下的最后一道，也是最稳固的一道保险！

“臣等……遵旨！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三位重臣涕泪交流，伏地叩首，指天誓日。

交代完这一切，陈烬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躺倒，目光变得有些涣散，望向殿顶的藻井，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