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兵变·高台惊鸿(2/2)

赵挺冷笑,抬手亮出一封黄绢:“副帅接密诏!杜雪樵私挟羽林,图谋废立,奉长公主令,即刻擒拿!”

杜雪相瞳孔骤缩,尚未开口,却听台上锣鼓再变——急急风!关公提刀,一个“鹞子翻身”,竟从丈二高台直跃而下!绿蟒迎风,如一条青龙俯冲,刀头寒光匹练般划破日色,直取杜雪樵!

人群爆发惊天喝彩。百姓哪见过真戏真打?只当是高台特技,竟鼓起掌来。杜雪樵却知要命,仓皇后退,喝令左右:“拦住!”

两名甲士横枪来挡,关公刀却于半空一转,“当啷”斩断枪杆,刀背顺势一拍,二人吐血翻倒。落地一瞬,湛昂然就势滚身,卸去冲力,反手一刀,刀尖挑起地上尘土,迷了追兵眼,人却已借势窜至赵挺身侧。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竟真像关云长单刀赴会,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高台之上,柳阿九激动得老泪纵横,鼓槌重落,戏腔破云:

“视魏吴如蝼蚁,单刀赴会——显豪杰!”

三军对峙,箭在弦上。杜雪樵退至羽林阵后,厉声喝:“放箭!射叛贼!”

羽林犹豫,箭尖对准的却是百姓与赵挺混处,怕误伤。就在此时,东侧官道忽起烟尘——一支铁骑如风卷至,当先一面大旗,赤地金麟,猎猎作响。旗下一员女将,白盔白甲,腰悬金印,正是长公主花书萱!

她策马直入场心,高举麒麟符,声音穿透千军:

“圣上口谕在此!杜雪樵谋逆,即刻收押!三军放下兵器,违令者——斩!”

百姓跪倒,山呼“万岁”。羽林见金符,面面相觑,终有副将掷械于地,哗啦啦跪倒一片。杜雪樵见大势已去,拔剑欲自刎,却被湛昂然刀背一击,腕骨折断,剑落地。赵挺扑上,将其死死按倒。

日已西斜,残阳如血。点将台石阶被踩得坑坑洼洼,血迹斑斑。百姓早被疏散,只剩锐健营押着羽林残部,清扫战场。

高台上,戏箱早打翻,彩绸被踩得泥泞。湛昂然却站在台心,仍着关公靠,只是甲叶破碎,绿蟒染血。他抬眼,看台下——花书萱正与赵挺交代军务,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冷冽,坚定。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未卸妆。丹凤眼、卧蚕眉,油彩厚重,像一张摘不下的面具。他抬手,想卸去头盔,却听身后脚步轻响。回头,她已上来,站在一丈外,静静看他。

两人对视,良久无言。戏台残破,旌旗半卷,风卷过,掀起她斗篷一角,也掀起他染血的靠旗。终于,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

“伤着没?”

他笑,油彩裂出细纹:“没。血是别人的。”

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里——那把青龙偃月刀,刀刃缺口,刀柄却仍紧握。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他手背上血迹,轻轻一抹,指腹沾红。

“唱得真好。”她声音哑了,“比任何时候都好。”

湛昂然喉头滚动,却只说了一句:“台子高,声传得远。”

风过,吹散血腥,也吹来远处百姓的欢呼——他们在喊“长公主千岁”,也在喊“烟萝关公”。两股声音混在一起,竟分不清是戏,还是真。

花书萱抬手,替他摘去头盔,乱发被风吹得飞扬。她指尖轻触他眉心,那里有一道新伤,血已凝成黑痂。

“疼么?”

“不疼。”他笑,眼底却泛起潮气,“只是……戏演完了,舍不得卸妆。”

她没说话,只伸手,把他按进怀里。他浑身僵硬,油彩蹭在她白甲上,一片狼藉。她却抱得更紧,声音散在风里:

“那就别卸。以后,你还有更大的台子。”

夕阳彻底沉下,黑暗如潮水涌来。而高台之上,两道剪影紧紧相贴,像两株被风摧折却不肯倒的竹——

一根是江山,一根是戏台;一根冷如铁,一根热似血。它们在残阳里相拥,也在残阳里立誓:纵然山河破碎,也要唱完这出《单刀会》,唱到天地澄明,唱到万民安乐。

戏,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