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仇父病房(1/2)

s市,瑞慈医院顶层,vip 套房外走廊。凌晨两点四十分,电梯门「叮」地一声滑开。仇棱迈出来,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消毒水味道的细风。他戴着一次性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熬得微红的眼睛。

那明跟在他身后,臂弯里挂着一只小号保温袋,里面是一杯温水、一把折叠小剪刀、一块热毛巾,还有一把便携剃须刀——电动的,声音轻,不会惊到病人。

这是仇棱连续第三晚来病房,却第一次带上剃须刀。前两次,他只是隔着玻璃站了十分钟,看床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被呼吸机压弯了脊背,然后转身就走。今晚,他在停车场抽了根烟,对那明说:「帮我准备剃须刀。」

那明没问为什么,只点头。她向来如此——他不说,她就不问;他决定,她执行。等电梯的间隙,她抬腕看表——【死亡倒计时 168:05:22】。距离仇棱二十五岁,还有整整 168 天,也是仇震东与他之间,可能仅剩的 168 次呼吸。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灯光调到最暗档,留下床头一盏壁灯,昏黄得像旧胶片。仇震东半躺半坐,鼻间插着氧气管,左手绑着监测夹,右手被被子盖住,输液泵滴答滴答,像给时间打节拍。

听见动静,老人眼珠微动,目光穿过氧气面罩的雾气,落在儿子身上。那一刻,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猛地跳了一下——「滴——」。

仇棱站在床尾,没有走近。他摘了帽子,却仍旧戴着口罩,目光从老人的眉骨滑到输液针,再滑回自己脚尖,像在做一场无声体检。那明把保温袋放在床头柜,退到角落,降低存在感——她习惯做影子,只在需要时递上工具。

「……水。」老人发出含糊的单音,氧气面罩让音节破碎。

仇棱没动。那明上前一步,却被他抬手止住。他亲自拿起水杯,插上吸管,俯身递到老人嘴边。水位缓缓下降,喉结滚动,像把一句更艰涩的话咽回胸腔。

喝完水,老人喘了半晌,抬了抬右手——那只曾经挥过拐杖、摔过酒杯、也曾在董事会上一票否决他出国计划的手,如今只剩青筋与针孔。

「坐……」老人说。

仇棱没坐,只把床尾摇高,让父亲呈半坐姿势,然后拿起热毛巾,替他擦脸。毛巾温度 45c,那明提前用温度计量的——不会烫,也不会凉,刚好能唤醒一点血色。

毛巾掠过老人眉骨时,仇震东忽然闭眼,嘴唇抖动。仇棱以为他疼,动作放得更轻,却听对方含糊挤出两个字:「对……不……」

毛巾停住。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再次飙升,像有人把音量突然拧大。仇棱没抬头,继续把毛巾往下移,擦过脖颈,擦过锁骨,擦到那只输液的手背时,他听见父亲完整的句子——

「对不起……」

音节被氧气面罩闷住,却像穿透十年光阴,直接砸在他耳膜。仇棱指尖顿住,喉结滚动,却没有回应。他把毛巾折成方块,放回托盘,然后拿出剃须刀,按下开关——

「嗡——」轻响,刀片转动,像给寂静的病房打开一条细缝。

剃须泡沫是茶树味,那明选的,温和不刺激。仇棱把泡沫涂在父亲下颌,动作生涩,却尽量稳。第一下,刀片刮过皮肤,留下一条干净的发青路径,像把过去所有锋利对话,一次性削平。

老人睁眼,看儿子俯身为他剃须,瞳孔里晃动的,是呼吸机雾气和青春面庞的重影。他试图抬手,却抬不动,只能把氧气面罩顶开一点,嘶哑开口:「慢……点,别割……」

仇棱「嗯」了一声,没停手,也没抬头。第二下、第三下……刀片与皮肤之间,隔着泡沫,也隔着十年无法言说的隔阂。刮到第三下,他忽然说:「小时候,你教过我刮胡子。」

老人怔住,记忆像被刀片挑起——

那是少年十五岁,第一次偷拿父亲的剃须刀,把下巴割得血迹斑斑。男人冲进浴室,夺过刀,却一句话没说,只替他贴上一枚创可贴。那天之后,剃须刀被锁进抽屉,少年被送出国,一锁就是十年。

「对不起……」老人再次重复,声音像从呼吸机里挤出来的泡沫,轻,却碎得清晰。

仇棱手一抖,刀片划过皮肤,一点血珠渗出。他停下,拿棉签压住,像给旧伤口贴新纱布。那明递来创可贴,他摇头,只用拇指抹掉血迹,继续刮。

「不用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我早就不疼了。」

不是原谅,是算了——这句话他没说,却写在动作里:继续剃须,继续生活,继续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

剃须完成。仇棱用热毛巾擦净残余泡沫,露出老人干净的下颌——皮肤松弛,胡茬泛青,却不再锋利。他拿出镜子,递到父亲面前:「看看吧。」

仇震东看向镜中自己,又看向镜子边缘的儿子,瞳孔里晃动的,是两张重叠的脸——一张被岁月压弯,一张被眼泪洗亮。

「像……吗?」老人问。

「像。」仇棱答,「也都不像了。」

他把镜子放下,从保温袋底层掏出一张照片——那张在保险箱里发现的合影:母亲抱着婴儿,背后是槐树。他把照片立在床头,让老人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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