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片刻温柔（1/2）

沈渊的警告如同淬了冰的枷锁，沉沉地扣在沈绮梦的心头，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必要的工具”——这个定义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与幻想都碾得粉碎。她更加沉默，更加顺从，像一件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完美地执行着沈君恒的每一个指令，扮演着“沈绮罗”的影子。

她陪他出席各种或公开或私密的场合，穿着沈绮罗风格的衣服，化着沈绮罗风格的妆容，散发着沈绮罗的冷香。她学着用简洁冷淡的言辞应对，用疏离平静的目光看人，连微笑的弧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她甚至又完成了两次类似催眠陈明远那样的“小任务”，在林助理冰冷的远程指挥和沈君恒事后的审视下，机械地调动着那令她自我厌弃的精神力。

每一次任务结束，那种灵魂被玷污的疲惫感就加深一层。她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滑向一个漆黑的、没有尽头的深渊，而属于“沈绮梦”的部分，正在这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这天晚上，是一场与海外某重要合作伙伴的非正式晚宴。地点设在一家顶楼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却照不进沈绮梦空洞的心。

她穿着一条沈绮罗偏爱的丝质黑色长裙，款式极简，却将她模仿来的清冷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她坐在沈君恒身边，像一个安静而完美的装饰品，在他与对方交谈时，适时地露出符合场景的浅笑，在他目光扫过来时，递上他可能需要的东西。整个过程，她几乎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所有的反应都如同经过精密计算。

宴席持续了很久。推杯换盏间，是看不见刀光剑影的博弈。沈君恒游刃有余，掌控着全场节奏，但沈绮梦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比平日更甚，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冷厉。似乎这次的合作，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顺利。

终于，晚宴在一种看似融洽实则紧绷的氛围中结束。送走客人，巨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角落里如同背景板般的侍者。

沈绮梦暗暗松了口气，强撑了一晚上的精神瞬间松懈下来，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她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那一片遥远的、不属于她的万家灯火，眼神里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一丝真实的脆弱与茫然。

就在这一瞬间，一直沉默着、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的沈君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她的侧脸。

餐厅顶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优美的颈部线条，也照亮了她眼底那抹来不及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那微微蹙起的眉宇间，一丝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脆弱。

这张脸，与他记忆中沈绮罗永远坚毅、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垮的面容，有了一丝微妙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差异。

就是这一丝差异，像一根极其细微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沈君恒连日来因事务不顺和内心积郁而筑起的冰冷外壳。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完美复刻的“沈绮罗”的影子。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疲惫、会脆弱、被他强行推到这个位置、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一切的——沈绮梦。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暗流般在他心底翻涌了一下。有因这差异而产生的不悦，有对计划可能出现偏差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却尖锐的……怜悯？

是的，怜悯。

对这个他名义上的妹妹，这个被他亲手拖入这场替身游戏、如同浮萍般无助的少女，产生了一丝近乎荒谬的怜悯。

他想起父亲那句冰冷的“必要工具”，想起自己这些时日对她近乎苛刻的要求，想起她每次完成任务后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死寂的眼神……

沈君恒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离开，而是走到了沈绮梦的身边。

沈绮梦察觉到他的靠近，猛地回过神，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挺直脊背，垂下眼睑，恢复了那副恭敬而疏离的“工具”姿态，准备迎接他可能提出的新指令或审视。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指令没有到来。

一件带着他体温和淡淡须后水气息的西装外套，轻轻地、带着些许不算熟练的意味，披在了她裸露的、微微泛着凉意的肩膀上。

沈绮梦整个人都僵住了。

温暖的、属于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丝质布料，熨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带来一种陌生而战栗的触感。那气息不再是令人恐惧的压迫，而是一种……带着奇异安全感的包围。

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撞进了沈君恒垂下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