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海边对话（2/2）

她喜欢山。喜欢山的沉稳厚重，喜欢攀登时汗水淋漓的踏实感，喜欢站在山顶俯瞰众生时那种“会当凌绝顶”的开阔，而非面对大海时那种被吞噬、被同化的无力与渺小。山让她感觉脚踏实地，而海，只让她感觉漂泊无依，如同她此刻的命运。

这是她鼓起勇气，递出的一根微小的、试图连接真实自我的橄榄枝。哪怕他不会在意，哪怕他会嗤之以鼻，哪怕……这只会引来更深的嘲讽。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等待着可能会到来的冰冷审视，或是不耐烦的打断，亦或是……哪怕一丝一毫，对于她这句话本身的关注。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沈君恒依旧伫立在礁石旁，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翻滚的海浪，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海风吹过他冷峻的侧脸，带不起一丝波澜。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话。

或者说，他听见了，但那声音过于微弱，内容过于无关紧要，以至于完全无法穿透他构筑在自身周围的、那堵名为“沈绮罗”的回音壁。

那根小心翼翼递出的橄榄枝，尚未触碰到任何东西，便已无声地跌落在地，被涌上的潮水瞬间卷走，消失无踪。

沈绮梦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凉透了。比直接被拒绝更残忍的，是彻底的忽视。她就像一个对着虚空自言自语的傻瓜，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试图自我证明，在绝对的“不被看见”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可怜。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陷在湿润的沙子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将她从头到脚淹没。

原来，她连发出一点点不同声音的资格，都没有。

海风依旧在吹，海浪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歌唱。沈君恒终于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片惯常的、令人看不透的深沉与平静。

“走吧，风大了。”他淡淡地说，仿佛刚才那段漫长的静默，只是他一次寻常的走神。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便率先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沈绮梦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软无力。来时心底那一点点因为外出而泛起的微末波澜，此刻已彻底平息，只剩下死寂。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壮阔却冰冷的海。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发出永恒的、如同叹息般的声响。

而她那句“我更喜欢山”的微弱告白，早已被这巨大的叹息声彻底吞没，没有在这片属于沈绮罗的海域，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她收回目光，跟上前面那个永远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的背影。

海与山的偏好，在此刻，已然无关紧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