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产假学习(1/2)

孩子的哭声在凌晨三点准时响起。

苏清越从浅眠中惊醒,摸黑下床。哺乳、拍嗝、换尿布,一套流程已经娴熟。怀里的小人儿吃饱喝足,重新睡去,发出细小的鼾声。她却没有睡意,轻轻把女儿放回婴儿床,走到窗前。

窗外是沉睡的城市,零星灯火像散落的星子。产假进入第三个月,苏清越的生活被切割成以三小时为单位的循环:喂奶、睡觉、挤奶、陪玩……周而复始。身体还在恢复,剖腹产的刀口偶尔隐隐作痛,哺乳导致的睡眠碎片化让她的黑眼圈挥之不去。

但她的大脑是清醒的——太清醒了。清醒到在喂奶的间隙,会不自觉地思考:新修订的《监察法实施条例》对证据规则做了哪些调整?建工案后续的司法程序走到哪一步了?她那份国企改革方案,老宋到底看了没有?

书桌上,堆着这三个月陆续送来的文件和书籍。最上面是省纪委内部刊物《纪检监察研究》,最新一期有她的一篇短文,是关于大数据监督与隐私权平衡的思考——那是产前最后一周熬夜写的。下面压着厚厚几本专业书:《监察法条文解读》《职务犯罪证据审查指引》《金融反腐实务》……

“清越,怎么又起来了?”周维睡眠浅,跟着醒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

“睡不着。”苏清越靠在他怀里,“脑子里太多事。”

周维吻了吻她的头发:“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工作的事,等产假结束再说。”

“我知道。”苏清越轻声说,“但我不习惯……这么长时间的停顿。”

是的,停顿。产假对她来说,不是休息,是强制性的停顿。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但内部的齿轮还在惯性转动。

周维理解她的焦虑。他松开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监察法实施条例》:“想看书?”

“嗯。白天孩子睡的时候,可以看一点。”

“那就看一点。”周维把书递给她,“但答应我,别像以前那样拼命。你现在最重要的身份是妈妈,其次才是苏主任。”

这话周维说过很多次,但苏清越每次听到,心里都有微妙的抗拒。为什么“妈妈”和“苏主任”必须是先后关系?为什么不能同时当好?

但她没说出口。她知道周维是为她好。

第二天上午,孩子睡了。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书房,在书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苏清越翻开《监察法实施条例》,逐字细读。这是去年刚修订的,增加了很多新内容:监察权限的细化、证据标准的明确、监察程序与司法程序的衔接……

她一边读,一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遇到重点,就折页标记。看到“监察机关可以依法查询涉案单位和个人的存款、汇款、债券、股票、基金份额等财产信息”这一条时,她停下来,想起张宏伟那些转移到海外的资产。

如果早一年有这个规定,调查会不会顺利些?

手机震动,是老孙发来的消息:“苏主任,张宏伟那个案子,省专案组有突破了。根据李婷交代的线索,他们在香港冻结了张宏伟的一个秘密账户,里面有两千三百万美元。”

苏清越精神一振,回复:“太好了。那些法官呢?”

“有三个已经移送检察院了,另外两个在走程序。不过……”老孙顿了顿,“中院的张某法官,就是那个交u盘的,他申请了重大立功,希望能减轻处罚。专案组还在研究。”

“他交代的情况核实了吗?”

“基本核实了。那个u盘里的录音,牵出了省建工集团的一个副总,已经被省纪委留置了。”

案子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苏清越既欣慰又复杂——欣慰的是腐败分子被揪出,复杂的是自己不在第一线了。

她放下手机,继续看书。但心思已经飘远。

下午,母亲来看她。

带着炖好的鲫鱼汤,还有一大包尿不湿。看到苏清越在看书,母亲皱眉:“月子里不能太费神,伤眼睛。”

“妈,我都出月子好久了。”苏清越接过汤碗。

“那也要注意。”母亲坐在床边,看着婴儿床里熟睡的外孙女,眼神温柔,“孩子起名了吗?”

“小名叫安安,平安的安。”苏清越说,“大名还没定,想等周维爸妈一起商量。”

“安安好,平安健康最重要。”母亲看着她,“越越,你现在当妈了,要懂得轻重。工作重要,但孩子更重要。我看你这几个月,心思还在工作上。”

被说中了。苏清越低头喝汤。

“妈不是不让你工作。”母亲语气缓和,“但你得学会分时候。孩子小的时候,多陪陪她。等她大了,你想怎么拼都行。别像妈当年,你小时候,我整天忙厂里的事,现在想想,错过了好多。”

这话里有遗憾。苏清越记得,自己童年时,母亲确实是早出晚归。但她不怪母亲——那个年代,双职工家庭都这样。

“妈,我会平衡好的。”她说。

母亲拍拍她的手:“你从小就懂事,妈知道。但太懂事的人,活得累。偶尔也让自己松一松。”

松一松。这个词对苏清越来说很陌生。从云湖到市纪委,再到巡视组,她一直紧绷着。现在产假,是松下来的机会,但她松不下来。

晚上,周维回家,带回一个消息。

“清越,省纪委要举办一期全省纪检监察干部培训班,主题是‘监察体制改革新趋势’。每个市推荐两名业务骨干参加,委里推荐了你。”

培训班?苏清越眼睛亮了:“什么时候?”

“下个月,在省委党校,脱产学习两周。”周维看着她,“但你现在还在产假……”

“我可以去。”苏清越立刻说,“孩子我可以带着,请个育儿嫂一起。或者让我妈来帮忙。”

“你想好了?”周维有些意外,“培训很紧张,白天上课,晚上研讨。带孩子去,你休息不好。”

“我想去。”苏清越态度坚决,“周维,我脱离工作太久了。再不接触新东西,我怕自己会落后。”

这是实话。政法领域日新月异,新法规、新技术、新案例层出不穷。三个月的产假,在她感觉像三年。

周维看着她眼里的光,知道拦不住:“那我跟爸说一下,让他协调看看。”

一周后,协调结果出来了:同意苏清越参加培训,但考虑到她还在哺乳期,可以带育儿嫂和孩子同去,党校会安排单间。

老宋亲自打来电话:“清越,这个机会难得,主讲都是中央纪委的专家和省里领导。你去好好学习,顺便也……放松一下。”

放松?苏清越笑了。对她来说,学习就是最好的放松。

培训班开班前一天,苏清越带着三个月大的安安,还有育儿嫂张阿姨,住进了省委党校的单间宿舍。

宿舍条件简单,但干净。婴儿床是临时借的,奶粉、尿不湿、玩具堆了半个房间。张阿姨很能干,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苏主任,您放心去上课,孩子交给我。”张阿姨说,“我知道您工作重要。”

苏清越感激地点头。她确实需要这样的支持。

第一天上课,苏清越提前十分钟到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三四十岁,男性居多。她走进来时,有几个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抱着教材、提着公文包,但气质明显不像刚生完孩子的人。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翻开课程手册。课程安排得很满:上午理论课,下午案例分析,晚上分组研讨。主讲人名单里有省纪委副书记、省高院副院长、省检察院副检察长,还有几位高校学者。

第一堂课是省纪委副书记李文涛讲“监察体制改革的新挑战”。李书记看到苏清越,在讲台上冲她点了点头——全省巡回宣讲时认识的。

“同志们,监察体制改革进入深水区。”李书记开场,“我们面临很多新问题:如何把握监督的边界?如何运用科技手段提高效率?如何实现纪法贯通、法法衔接?”

他顿了顿:“今天在座的,都是各市的业务骨干。我希望能听到真实的想法、创新的思路。不要怕说错,改革就是在试错中前进。”

这话让苏清越心里一暖。她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

课间休息时,几个学员围过来。

“你是东州的苏清越吧?我在省纪委通报上看到过你办的案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同志说,“那个建工案,很漂亮。”

“谢谢。”苏清越礼貌回应。

“听说你刚生完孩子?怎么就来培训了?”一个女同志问,眼神里有钦佩也有不解。

“想多学点东西。”苏清越简单说。

“真拼。”女同志感叹,“我生完孩子休了半年产假,感觉脑子都生锈了。回来上班,好多新规定都不懂。”

这话引起了共鸣。几个有孩子的女学员都点头。

“其实产假期间也可以学习。”苏清越说,“我看了些书,写了点思考。虽然脱离一线,但理论储备不能停。”

“你还写东西了?”有人惊讶。

“嗯,写了一篇关于大数据监督的小文章,发在《纪检监察研究》上。”苏清越说得很平淡,但周围人都露出佩服的表情。

下午的案例分析课,讨论的是“期权腐败”问题。

主讲人是省检察院的副检察长,他介绍了一个真实案例:某市副市长在职时为某企业谋利,约定退休后到该企业任“顾问”,年薪百万。这算不算受贿?证据怎么固定?

学员们讨论热烈。有人认为这是变相受贿,有人认为这是正常的人才流动。争论焦点在于:在职时的“约定”如何证明?退休后的“报酬”与在职时的“帮助”如何建立因果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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