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国企窝案(1/2)

回到工作岗位的第四天,苏清越接到了市委巡察办的电话。

“苏主任,有件事需要你们二室提前介入。”电话那头是巡察办的老赵,语气严肃,“市委正在对东州建工集团进行常规巡察,发现了一些……比较严重的问题线索。”

东州建工集团,市属大型国企,职工五千多人,年产值近百亿,承建了东州市近半的重点工程项目。苏清越在云湖时就和建工打过交道——云湖新城的部分标段就是他们中的标。

“什么问题线索?”她问。

“初步发现几个方面:一是工程分包不规范,涉嫌利益输送;二是材料采购价格虚高,可能有人吃回扣;三是部分项目结算严重超预算。”老赵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我们调阅集团近三年的财务数据,发现有几个账户的资金往来异常频繁,单笔金额巨大,但对应合同模糊不清。”

苏清越立刻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国企腐败往往藏在复杂的交易结构和财务操作背后,表面合规,实则暗流涌动。

“巡察组建议怎么处理?”

“建议移交纪委监委深入调查。”老赵说,“但建工是市里的利税大户,牵涉面广。领导的意思,先由你们二室初核,如果确有重大问题,再正式立案。”

这是常规流程,也是保护措施——避免误伤,也避免打草惊蛇。

“好,我们接。”苏清越说,“请巡察组把材料移交过来。”

当天下午,三箱材料送到二室。

苏清越召集二组的同志——负责国企和高校监督的小组——一起开研判会。

组长姓李,四十出头,以前在审计局工作,对财务很在行。他翻开巡察组移交的问题清单,眉头越皱越紧。

“苏主任,这些问题……如果属实,可能涉及金额上亿。”老李指着清单上的一条,“比如这个,‘东州体育中心项目’,中标价八个亿,但最终结算价十一个亿,超预算3建工集团及下属公司的财务账目、合同档案、招投标文件。”老李说,“但需要走程序,而且……建工那边可能不会太配合。”

“为什么?”

“建工的董事长刘国栋,是老资格国企领导,市人大代表,和省里关系也很好。”老李压低声音,“据说他本来今年要提拔到市国资委的,因为年龄到了才没动。这种老江湖,不会轻易让我们查账。”

苏清越想起在云湖时,周怀远教她的一句话:查国企,三分查账,七分查人。账是死的,人是活的。人通了,账就通了;人不通,账本可以做出花来。

“先不急着接触刘国栋。”她说,“我们从外围入手。老李,你带两个人,以审计整改的名义,去建工调取财务数据——不查敏感账户,先查常规业务。小刘,你负责梳理建工的组织架构和关键人员,特别是分管工程、采购、财务的副总。”

“那您呢?”老李问。

“我去会会建工的纪委书记。”苏清越合上材料,“看看他们内部监督发现了什么。”

第二天上午,东州建工集团总部大楼。

三十二层的玻璃幕墙大厦,在市中心鹤立鸡群。一楼大厅挂着各种奖牌:“全省优秀企业”“东州市纳税大户”“重合同守信用单位”……光鲜亮丽。

苏清越在前台登记后,被引到十八楼的纪委办公室。

建工纪委书记姓王,五十多岁,头发稀疏,戴着老花镜,看起来更像老会计。见苏清越进来,他连忙起身:“苏主任,欢迎欢迎。”

“王书记,打扰了。”苏清越坐下,“市委巡察组发现了一些问题,领导让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您是建工的纪委书记,想听听您的看法。”

老王推了推眼镜,笑容有些勉强:“巡察组确实提了些意见,我们正在整改。不过苏主任,国企嘛,摊子大,业务杂,难免有些管理不到位的地方。但要说腐败……我觉得不至于。”

“巡察组提到的材料采购价格虚高,您怎么看?”

“这个我们有解释。”老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建材市场价格波动大,我们采购有周期,有时候赶上涨价,就会比市场均价高些。而且我们采购要保证质量,不能光看价格,有些供应商虽然贵点,但材料可靠。”

解释很标准,但也太标准了,像准备好的说辞。

“那工程结算超预算呢?”苏清越继续问。

“工程变更多,这是建筑行业的通病。”老王说,“设计变更、地质条件变化、业主需求调整……都会导致成本增加。我们每项变更都有签证单,程序合规。”

每个问题都有合理解释。要么是确实没问题,要么是问题被精心包装过了。

苏清越转换话题:“王书记,建工下面有个建材贸易公司,负责集团采购。这个公司的负责人是谁?”

老王脸色微变:“是……是集团副总张涛兼着。不过具体业务有总经理负责。”

“张涛副总还分管什么?”

“工程、采购、市场……挺多的。”老王含糊道,“领导嘛,管得宽。”

苏清越记下这个名字。一人兼任多职,特别是采购这种敏感岗位,本身就容易出问题。

“王书记,你们纪委内部有没有收到过关于采购或工程的举报?”

老王迟疑了一下:“偶尔有,都按程序处理了。大部分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举报材料能给我们看看吗?”

“这个……需要请示刘董事长。”老王为难道,“内部资料,不好外传。”

谈话进行了半小时,收获有限。老王很谨慎,只说表面话,不露实质内容。

离开建工大楼时,苏清越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张宏伟律师。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提着公文包,正要出电梯。看到苏清越,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笑容:“苏主任,这么巧。”

“张律师来建工办事?”

“是啊,建工是我们的常年法律顾问单位。”张宏伟笑容得体,“苏主任这是……”

“工作走访。”苏清越淡淡说。

电梯到了一楼,两人一起走出大楼。张宏伟主动说:“苏主任,关于上次座谈会,我后来想了想,您说得对。司法公正需要监督,律师行业也需要净化。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随时联系。”

这话说得漂亮,但苏清越听出了言外之意:我在建工有关系,你别查太深。

“谢谢张律师理解。”她点点头,“我们会依法依规开展工作。”

分开后,苏清越坐进车里,脑子里快速连接:张宏伟是建工的法律顾问,那么他是否也参与了那些有问题的合同起草?他是否知道背后的利益输送?

手机响了,是老李。

“苏主任,我们调到了部分财务数据,但……”老李的声音很无奈,“建工的财务系统很‘智能’,很多敏感科目的查询需要多重授权。我们现在的权限,只能看到表面的总账。”

“他们故意的?”

“应该是。”老李说,“而且财务部的人很‘配合’——太配合了,我们要什么给什么,但给的都是处理过的数据。原始凭证、银行流水、合同附件,一概不给。”

典型的软抵抗。表面配合,实则设障。

“知道了,你们先撤回来。”苏清越说,“我们换个思路。”

回到市纪委,苏清越召集二组开会。

“建工那边不配合,我们就从供应商入手。”她站在白板前画图,“建材贸易公司的高价采购,供应商是谁?这些供应商是什么背景?和建工的管理层有没有关联?”

小刘汇报:“初步查了几家主要供应商。有一家‘东州鑫旺建材公司’,注册资金只有五百万,但每年和建工的合同额超过一个亿。公司法人代表叫王鑫,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建材行业背景。”

“查王鑫的社会关系。”

“正在查。”小刘调出资料,“王鑫的父亲叫王建国,是建工集团退休的副总工程师。他还有个叔叔,在建工质检部当部长。”

家族式关联。父亲退休,儿子开公司,和原单位做生意。这是国企腐败的典型模式。

“还有一家‘宏发商贸’,更可疑。”老李补充,“这家公司成立才两年,但已经和建工签了八千万的合同。我们查了它的办公地址,是个居民楼里的两室一厅,根本没有仓储能力——就是个皮包公司。”

皮包公司接大单,背后肯定有人。

“查宏发的资金流向。”苏清越说,“钱进了皮包公司,总要出去。是转给了个人,还是买了资产?”

“已经在查了。”老李说,“但需要银行配合,要走程序。”

苏清越想了想:“这样,我们分三路:一路继续查供应商,深挖背后关系;一路通过税务渠道,查这些公司的真实业务和纳税情况;还有一路,”她顿了顿,“查建工的项目分包。”

“分包?”

“对。”苏清越思路清晰,“建工中标后,会把工程分包给施工队。哪些施工队能拿到分包?分包价格合不合理?施工队和建工管理层有没有利益关系?这是另一条线索。”

任务分配完毕,各自行动。

苏清越回到办公室,看着建工的组织架构图。董事长刘国栋在顶端,下面是几个副总:张涛管工程采购,李明管财务,赵刚管市场……每个人都管着一块肥肉。

要撕开这道口子,需要找到一个薄弱点。

手机震动,是周维。

“晚上能正常下班吗?”他问,“爸炖了汤,说给妈补补,让你也回来喝。”

母亲出院一周了,在家做康复训练。左侧肢体还是不太灵便,需要人搀扶才能走路。但意识清楚,语言功能恢复得不错。

“能。”苏清越说,“我六点前回去。”

“好。对了,建工的案子,是不是很棘手?”周维忽然问。

“你怎么知道?”

“省国资委那边有人打听,问市纪委是不是在查建工。”周维说,“清越,刘国栋在省里关系很深,你要注意方式方法。”

又是这句话。查谁都说关系深。

“我知道。”苏清越说,“但我查的是问题,不是人。只要有问题,再深的关系也保不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我支持你。只是……小心点。”

挂了电话,苏清越走到窗边。夕阳西下,整个城市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远处,建工集团的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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