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防线崩溃(1/2)
省纪委指定留置点,凌晨三点。
特别审讯室的灯光调得很柔和,但坐在椅子上的吴天林依然显得疲惫不堪。被采取留置措施已经十二个小时,他没有睡觉,只是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又像是在思考。身上的深蓝色西装依然笔挺,领带也系得一丝不苟,但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审讯桌对面,苏清越和老孙并排坐着。桌上摊开着从包裹里截获的日记本、u盘,以及技术处连夜整理出的证据摘要。执法记录仪的红色指示灯在安静中规律闪烁。
“吴天林同志,我们是省纪委监委工作人员。”苏清越开口,声音平静,“现依法对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并采取留置措施。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得隐瞒或作虚假陈述。听清楚了吗?”
吴天林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听清楚了。但我需要知道,你们是基于什么证据对我采取的措施?”
这个问题很专业。一个老政法干部,即使在最被动的情况下,也懂得从程序上寻找突破口。
“基于确凿的证据。”苏清越推过去一份文件,“这是立案决定书,上面写明了初步掌握的涉嫌问题: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巨额财物;泄露工作秘密;干预司法活动;违反生活纪律等。”
吴天林扫了一眼文件,没有接:“我需要看具体的证据。”
“会让你看的。”苏清越说,“但现在,我们先谈谈。吴天林同志,你参加工作多少年了?”
“三十四年。”
“三十四年,从基层法院书记员,到省司法厅副厅长,一步步走过来,不容易吧?”
“组织培养,个人努力。”吴天林回答得很官方。
“组织培养你,给你权力,是让你为人民服务的。”苏清越注视着他,“但你是怎么用的?把司法行政权力当成谋私工具,把律师管理、社区矫正、法律援助这些本该服务群众的业务,变成敛财渠道?”
“我没有。”吴天林否认得很平静,“这些都是诬告。有人想整我,故意捏造事实。”
“谁想整你?为什么要整你?”
“我在司法系统工作三十多年,查办过很多案子,处理过很多人,得罪的人不少。”吴天林说,“有些人想报复我,很正常。”
“所以你的意思是,赵立民的日记是伪造的?u盘里的录音是合成的?银行流水是假的?”
吴天林沉默了几秒:“技术可以伪造很多东西。现在ai连视频都能伪造,何况声音和文字。”
“那这个呢?”苏清越播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吴天林的声音:“……小赵啊,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钱收到了?好,好……记住,要做得干净,不能留尾巴……”
录音不长,只有二十秒。但吴天林的脸色变了。他可以否认文字记录,可以质疑银行流水,但自己的声音,太熟悉了。
“这是剪辑的。”他还在挣扎,“我不知道在什么场合说过这些话,可能是被人恶意剪辑拼接的。”
“那这个视频呢?”苏清越又播放了一段。
视频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楚看到吴天林和赵立民在茶楼包间里,面前摆着一个黑色皮箱。赵立民打开皮箱,里面是一沓沓的现金。吴天林看了一眼,点点头,赵立民合上皮箱,推到吴天林脚边。
视频有声音,但很小,勉强能听清两人的对话:
赵立民:“吴厅,这是这个季度的。”
吴天林:“嗯,放着吧。那件事,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放心。”
视频到这里结束。
吴天林的额头开始冒汗。他盯着屏幕,像是要把它看穿。
“这个视频,是赵立民偷偷录的。”苏清越说,“时间是2020年6月,地点是省城‘清雅茶楼’308包间。需要我调取茶楼的预订记录、监控录像吗?”
吴天林不说话了,双手握在一起,指节发白。
“还有这些。”苏清越把日记本的复印件一页页摊开,“赵立民详细记录了你和他的每一次交易。时间、地点、金额、事由,写得清清楚楚。2018年9月,你帮他侄子违规获得律师资格,收受二十万;2019年3月,你为他儿子安排工作,收受三十万;2020年1月,你帮他压下一个受贿案的查处,收受五十万……”
一桩桩,一件件,苏清越念了十几条。每念一条,吴天林的脸色就白一分。
“需要我继续念吗?”她问。
吴天林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这些……都是赵立民的一面之词。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他没有死,只是植物人。”苏清越纠正道,“而且,死无对证这种说法,在法律上不成立。只要有其他证据印证,孤证也能定案。更何况,我们有的不是孤证。”
她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这是你妻子名下的房产记录。三套房子,总价值八百多万。你儿子的海外账户,存款两百多万。你女儿在国外的学费、生活费,每年三十万。这些钱,以你的合法收入,解释得清吗?”
吴天林的嘴唇开始颤抖。
“还有这个。”苏清越拿出最后一份证据,“你通过吴德明,收受智安科技公司的贿赂,在社区矫正定位手环项目中为他们谋取利益。项目差价六十万,你拿了四十二万。智安公司的老板已经交代了,银行流水也对得上。”
她看着吴天林:“吴天林同志,证据确凿,你抵赖不了。现在交代,算你主动坦白,可以从宽处理。如果等我们全部查实了再说,性质就不同了。”
审讯室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吴天林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清越:“苏清越同志,你今年多大?”
“二十九。”
“二十九……”吴天林苦笑,“我儿子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你们这一代人,比我们那时候厉害。我们那一代人,办案靠经验,靠直觉。你们靠技术,靠数据,靠逻辑。”
“技术、数据、逻辑,都是工具。”苏清越说,“办案的核心,还是对事实的尊重,对法律的敬畏。”
“你说得对。”吴天林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我还是想不通,赵立民为什么要留这些东西?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要留后手?”
这个问题,苏清越其实也思考过。从赵立民的日记里,她看到了答案。
“因为他害怕。”她说,“他害怕有一天你会抛弃他,就像你抛弃其他人一样。他留这些证据,是保命符,也是护身符。”
吴天林愣住,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低声笑起来,笑声很苦涩:“保命符……护身符……结果呢?他成了植物人,我被留置。这些东西,谁也没保住。”
他抬起头,看着苏清越:“如果我交代,能保住家人吗?”
“只要他们没有参与,就不会被牵连。涉案财产要依法追缴,但会保障基本生活。”
“我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吴天林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些房子,那些钱,我都说是工作所得,是投资赚的。她一直以为我是个清官,是个好丈夫。”
“你儿子女儿呢?”
“他们更不知道。”吴天林抹了把脸,“我在他们面前,一直是个正直的父亲。他们以我为荣……”
他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抖动。
苏清越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老孙在一旁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过了许久,吴天林抬起头,眼睛通红:“我交代……我都交代。但有个条件。”
“你说。”
“给我纸和笔,我自己写。有些事,我说不出口。”
苏清越看向老孙,老孙点点头,从文件袋里拿出纸笔,推到吴天林面前。
吴天林拿起笔,手在颤抖。他深吸了几口气,开始在纸上写字。一开始写得很慢,像是每个字都要思考很久;后来越来越快,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秘密全部倾泻出来。
苏清越和老孙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看着。审讯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吴天林偶尔的抽泣声。
这一写,就是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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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天还没亮。吴天林终于放下笔,面前是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纸。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苏清越拿起那些材料,一页页翻看。字迹潦草,但内容清晰——从2015年开始,吴天林如何被赵立民拉下水,如何从收受烟酒到收受现金,如何从被动受贿到主动索贿;如何利用职务便利,在律师管理、社区矫正、法律援助、司法鉴定等领域为他人谋利;如何通过亲属、朋友洗钱,将赃款转移到境外……
最关键的,他交代了一个苏清越没想到的情况:省里还有一位领导,也涉案。
看到那个名字,苏清越的手停住了。她抬头看向吴天林:“这些,你都确认吗?”
“确认。”吴天林声音嘶哑,“但我没有直接证据。都是通过中间人,他从不直接收钱。”
“中间人是谁?”
“省政法委的一位处长,姓郑。钱都是通过他转交的。”
苏清越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如果吴天林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案子的级别,又要往上提了。
“你写的这些,我们会逐一核实。”她说,“如果属实,你的主动交代、退赃退赔,会成为从宽处理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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