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上任第一把火(1/2)
时间:两周后,周一上午8:45
地点:省纪委办公大楼,九楼副书记办公室
苏清越站在办公室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清晨。
省纪委大楼位于老城区,四周都是上了年岁的法国梧桐。秋意已深,树叶大半凋零,剩下些枯黄的残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街道上车流渐密,上班族们裹紧外套,行色匆匆地走向各自的写字楼、机关、学校。
这座她工作了十年的建筑,今天看起来有些陌生。
副书记办公室在九楼东侧,面积比原来委员办公室大了一倍,有一整面墙的书柜,一张红木办公桌,一套皮质沙发。墙上挂着两幅字,一幅是“清正廉明”,一幅是“忠诚干净担当”。窗户朝东,晨光正好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暖色。
但苏清越感受不到暖意。
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内搭米白色衬衫——都是宽松款,为了不摩擦胸口的伤疤。即便如此,站立超过二十分钟后,刀口还是开始隐隐作痛。她尽量让自己站得笔直,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苏书记,会议资料准备好了。”秘书小陈轻轻敲门进来,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沉稳干练。
李正国特意为她挑的秘书。政治可靠,业务过硬,父亲是老纪检干部,在十年前一场反腐败斗争中牺牲。
“谢谢。”苏清越转过身,接过文件夹,“今天上午的日程?”
“九点,案件审理室月度工作例会,在3号会议室。十点半,干部监督室主任要单独向您汇报几个紧急事项。下午两点,国际合作处有个外事活动需要您出席。四点,追逃追赃办要开案情分析会。”小陈语速平稳,“另外,省委办公厅上午发来通知,明天下午省委常委会,需要您列席。”
苏清越点点头,翻开案件审理室的汇报材料。刚看了两页,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案子……”她指着材料上一行字,“省高院二审改判的受贿案,一审判十二年,二审改判五年?理由是什么?”
小陈凑近看了一眼:“哦,这个案子我知道。被告人是一家中型国企的老总,一审认定受贿金额三百二十万,二审法院认为其中二百四十万属于‘人情往来’和‘正常业务提成’,所以……”
“所以就把受贿金额压缩到八十万,判了五年?”苏清越的声音冷了下来,“二审合议庭是谁?”
“审判长是省高院刑二庭副庭长刘明辉,另外两位法官是……”
“把这个案子的全部卷宗调过来。”苏清越打断他,“一审、二审的判决书,庭审笔录,证据目录,全部。”
小陈犹豫了一下:“苏书记,这个案子……已经生效了。被告人都已经送到监狱服刑了。”
“我知道。”苏清越抬起眼看他,“所以更需要看看,判决有没有问题。”
她的眼神很平静,但小陈在那平静之下,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他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真正厉害的纪检干部,不是看破了多少大案,而是在所有人都觉得‘就这样吧’的时候,还敢问一句‘真的吗’。”
“我马上去办。”小陈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苏清越的手撑住了办公桌边缘。刀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从包里拿出止痛药,就着凉水吞下去两片。
药瓶上写着:每日最多两片。
这是她今天早上的第二片了。
九点整,3号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了十几个人,都是案件审理室的业务骨干。苏清越走进来时,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来。
“都坐吧。”她在主位坐下,打开笔记本,“开始。”
案件审理室主任老赵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纪检,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他清了清嗓子:“苏书记,我先汇报一下十月份的工作情况。本月我室共审结移送案件十七件,其中厅级干部三件,处级九件,科级五件。主要特点是……”
苏清越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几笔。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但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止痛药似乎没起太大作用,胸口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割。
“……关于下一步工作,我们计划重点加强对司法领域职务犯罪案件的审理规范。”老赵说到这儿,看了苏清越一眼,“特别是法院、检察院系统,这两年暴露出的问题不少。”
“说到这个,”苏清越开口,声音不大,但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刚才我看了个材料,省高院二审改判的一个受贿案,金额从三百二十万压缩到八十万,刑期从十二年减到五年。这个案子,审理室审查过没有?”
老赵和几位副主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个……苏书记,这个案子是法院系统内部的事。”老赵斟酌着措辞,“二审判决已经生效了,如果没有当事人申诉,或者没有明显违法……”
“二审合议庭三位法官,审判长刘明辉的妻子,在被告人所在企业的子公司担任财务总监。”苏清越翻着刚才让小陈紧急调来的资料,“这个情况,算不算‘明显’?”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几个年轻干部低下头,不敢看苏清越的眼睛。年长些的,表情复杂。
“苏书记,”老赵叹了口气,“刘明辉……是省高院重点培养的干部。他岳父是省政协前副主席。这个案子,当时院里也讨论过,但最后觉得,证据上……确实有模糊地带。那二百四十万,说是业务提成,也说得通。”
“说得通?”苏清越合上资料,“老赵,你干纪检多少年了?”
“二十八年。”
“那你告诉我,”苏清越盯着他,“你见过哪个国企老总,能把二百四十万‘业务提成’直接打到个人账户上,不交税,不入账,而且时间点和受贿指控的其他款项完全重合?”
老赵不说话了。
“把这个案子列出来。”苏清越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清晰有力,“不止这个,把省高院最近三年所有重大改判的职务犯罪案件,全部梳理一遍。特别是改判幅度超过百分之四十的,重点标注。”
“苏书记,这工作量……”一位副主任忍不住开口。
“那就加班。”苏清越看着他,“我们干纪检的,什么时候按时下过班?”
散会后,老赵留了下来。
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走到苏清越身边,压低声音:“苏书记,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刘明辉那个案子,当时不是没人提过疑问。”老赵搓了搓手,“但后来……上面有人打了招呼。说是要‘保护司法队伍的稳定性’,‘不宜轻易否定法官的自由裁量权’。”
“谁打的招呼?”
老赵摇头:“话是传过来的,具体是谁……我不敢确定。但能把这个招呼打到省纪委的,级别不会低。”
苏清越沉默了一会儿。
“老赵,”她站起身,胸口又是一阵刺痛,但她表情不变,“如果因为打招呼就不查,那我们案件审理室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给腐败案件盖‘合格’章?”
老张脸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苏清越语气缓和了些,“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八年,经手的案子上千件,你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但正因为水深,我们才更不能闭着眼睛蹚过去。”
她拿起笔记本:“刘明辉的案子,我亲自跟。你把所有材料准备好,明天上午我要看到。”
“是。”
走出会议室时,苏清越的脚步有些虚浮。她扶着墙,深呼吸了几次,才走向电梯。
十点半,回到办公室,干部监督室主任已经等在门口了。
汇报持续了一个小时。期间苏清越的手机震动了三次,她都没接。直到主任离开,她才拿出手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周维。
她回拨过去。
“清越,”周维的声音很急,“妈把安安带走了。”
苏清越的手一紧:“什么?”
“早上妈来家里,说带安安去公园。结果刚才幼儿园老师打电话,说安安今天没去上学。我打妈手机,关机了。”周维顿了顿,“妈留了张纸条,在餐桌上。”
“写的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念给你听。”周维的声音有些颤抖,“‘周维、清越:我带安安回老家了。孩子不能再跟着你们担惊受怕。等什么时候你们的工作安全了,什么时候再来接她。妈留。’”
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但苏清越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清越?你说话啊。”
“我知道了。”苏清越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诡异,“妈老家在郊县,离这里两百公里。她带着孩子,应该坐长途汽车。你现在去汽车站,应该还来得及。”
“那你呢?”
“我下午有外事活动,走不开。”
“苏清越!”周维的声音猛地拔高,“那是你女儿!她才五岁!”
“我知道她是我女儿。”苏清越闭上眼睛,“我也知道她现在需要我。但周维,我今天第一天上班,省委常委会明天要听我的工作思路,中央纪委的领导这周可能还要来调研。我走不开。”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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