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临危受命(1/2)
省纪委监委大楼门前的血,在清晨六点的薄雾里显得格外刺眼。
苏清越的车刚拐进大院,就看见台阶上围着一群人。有人蹲着,有人站着,还有人举着手机在拍。她摇下车窗,听见尖锐的哭喊:“还我钱!还我命啊!”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躺在地上,身下一滩暗红。他的老伴跪在旁边,手里举着皱巴巴的合同,白纸黑字写着“东州财富·稳盈理财”,旁边是血手印。
“死了……老头子死了……”老太太的声音破碎得像摔在地上的玻璃,“五十万……一辈子的积蓄……全没了……”
保安试图维持秩序,但更多的老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手里都拿着同样的合同,脸上是同样的绝望。有人举着孙子的照片,有人抱着药瓶,有人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苏清越推开车门,左臂的伤口被这个动作扯得一阵刺痛。她走到人群边缘,看见地上那个老人——花白头发,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眼睛还睁着,瞳孔已经散了。
“怎么回事?”她问旁边的保安。
保安脸色煞白:“这个老爷子……刚才突然冲过来,对着大门磕头,磕得满头是血。我们想扶他,他从怀里掏出药瓶,一整瓶都吞下去了……”
“什么药?”
“降压药……还有别的什么……”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但已经来不及了。医护人员蹲下检查,然后摇了摇头。
老太太的哭声撕心裂肺:“说好年化12%的……说好稳赚不赔的……骗子!都是骗子!”
苏清越看着地上那滩血。血沿着台阶的缝隙往下流,流成一条蜿蜒的暗红色溪流。她的心脏猛地一抽——又是早搏。
“清越?”身后传来声音。
她转身,看见省纪委副书记李文涛站在台阶上,脸色凝重。李文涛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苏清越认识——省纪委国际合作处处长王亚芬。
“李书记。”苏清越点头。
李文涛看了眼地上的惨状,眉头拧成了结:“进来吧,紧急会议。”
七点二十分,省纪委三楼会议室。
长桌上摊满了材料:合同、宣传单、股权结构图、资金流向表。投影屏幕上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中心是“东州财富集团”。
“东州财富,注册资金十亿,实际控制人刘志远。”王亚芬用激光笔点着屏幕,“表面做p2p理财,实际是庞氏骗局。涉及资金至少一百二十亿,受害人多达三万七千,其中百分之八十是老年人。”
她切换下一张图:“这是资金流向。大部分流向了境外赌场、地下钱庄,还有一部分通过虚假投资项目洗白。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刘志远上个月已经逃往缅甸,与当地武装势力勾结。”
李文涛接过话头:“省委下了死命令,三个月内必须结案,最大限度追赃挽损。但现在面临几个问题:第一,主犯外逃,引渡困难;第二,资金流向复杂,追查难度大;第三,受害人情绪激烈,社会稳定压力巨大。”
他看向苏清越:“所以省纪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成立‘东州财富案’专案组,由我任组长。同时,从各市抽调精干力量——清越,你被点名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清越身上。
她坐着,背挺得很直,但左臂不自觉地往身侧收了收——那是女儿被绑架时留下的伤,虽然拆线了,但阴雨天还是会痛。
“李书记,我现在的情况……”她开口,“还在停职检查期,市纪委那边……”
“已经协调好了。”李文涛摆摆手,“宋志刚同志全力支持。而且这个案子,需要你这样有大型案件办理经验、又熟悉金融领域的人。”
王亚芬补充道:“苏委员,你在建工集团案中展现的资金追踪能力,省里很认可。这个案子,非你莫属。”
苏清越沉默。她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资金线,看着那些受害人的统计数字——三万七千人,背后是三万七千个家庭。地上那摊血还在她眼前晃。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说。
李文涛愣了一下:“清越,这个案子……”
“我知道它的重要性。”苏清越站起来,“但我需要和家人商量。明天上午,给您答复。”
上午九点,苏清越回到东州。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安安还在住院,儿童心理科的单人病房里,女儿抱着小兔子玩偶,缩在床角。
“安安,妈妈来了。”苏清越轻声说。
安安抬起头,眼睛红肿,看见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要抱,反而往后缩了缩。
“妈妈……坏人……”孩子的声音很小,带着恐惧。
苏清越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坏人已经被警察抓走了,安安不怕。”
“他们抓安安……疼……”安安抬起小手,手腕上还有被绳子勒过的淡淡红印。
苏清越握住女儿的小手,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强迫自己微笑:“妈妈保证,不会再让坏人抓安安了。”
“真的?”
“真的。”
安安看了她很久,终于慢慢挪过来,靠进她怀里。孩子的小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苏清越抱着女儿,下巴抵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妈妈,”安安突然小声说,“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苏清越怔住了。
“上次你说出差……然后坏人就来抓安安了……”孩子的逻辑简单而直接,“妈妈不走,坏人就不来。”
苏清越抱紧女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午十二点,家里。
周维做了几个菜,但谁都没动筷子。李淑芬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苏建国低头抽闷烟——这个老会计戒烟十年了,今天又点上了。
“省纪委借调,是好事。”周维打破沉默,“但这个案子……太敏感了。一百多亿,几万受害人,主犯还跑国外去了。办好了是功劳,办砸了……”
他没说完。
苏清越知道后半句——办砸了,就是政治生命终结。而且可能牵连家人。
“安安怎么办?”李淑芬红着眼睛问,“孩子受了这么大惊吓,心理医生说至少要干预半年。你这时候去省里,一忙就是几个月,孩子谁管?”
“我可以每天回来。”苏清越说,“开车一个半小时,我早晚……”
“清越,”周维看着她,“你知道专案组的工作强度。一旦启动,就是连轴转。别说每天回来,每周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
苏清越不说话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左手手腕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是上次换人质时绑匪划的。
“爸那边呢?”苏建国掐灭烟,“亲家还躺在icu,每天费用上万。你要是去了省里,工资关系转过去,市里的医保待遇……”
“费用我会想办法。”苏清越打断父亲。
“你想什么办法?”苏建国难得激动起来,“你一个月工资八千多,icu一天就一万!清越,你也是当妈的人了,不能光想着工作,想想家里!”
“爸!”周维制止。
苏清越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阳光很好,楼下有几个孩子在玩耍,笑声传上来。
她想起早上省纪委门口那摊血,想起那个吞药自杀的老人,想起三万多份合同背后三万多个绝望的家庭。
又想起女儿缩在床角说“妈妈不走,坏人就不来”。
手机震动,李文涛发来信息:“清越,刚才又有一个受害人跳楼了,六十二岁,癌症晚期,被骗了手术费。省委下午要听汇报,我们需要你。”
她看着那条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下午三点,医院心理治疗室。
苏清越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安安。心理医生正在和孩子玩沙盘游戏,安安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小房子摆在沙盘中央,然后在房子周围摆了一圈小士兵。
“这是保护妈妈的。”孩子小声说。
心理医生轻声问:“妈妈需要保护吗?”
“需要。”安安点头,“坏人会抓妈妈。”
“那爸爸呢?”
“爸爸也保护妈妈。”安安想了想,又摆了一个小人,“这是安安,安安也保护妈妈。”
玻璃外,苏清越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治疗结束,她进去抱女儿。安安靠在她肩上,小声说:“妈妈,安安不怕了。安安要当勇敢的孩子。”
“为什么?”
“因为妈妈是抓坏人的英雄。”孩子的声音很认真,“英雄的女儿,也要勇敢。”
苏清越紧紧抱着女儿,很久没有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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