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国企窝案（2/2）

她知道，那栋光鲜的大楼里，可能藏着惊人的黑洞。而她要做的，就是把光透进去。

一周后，三条线索都有进展。

老李那边，通过税务数据发现了端倪：“苏主任，鑫旺建材公司三年来的纳税额，只占营业收入的千分之三。正常建材贸易，税负应该在百分之三左右。他们在逃税。”

“逃税金额多少？”

“初步估算，至少五百万。”老李说，“而且我们发现，鑫旺的账户经常有大额资金转给个人账户，收款人叫王丽——是法人王鑫的姐姐。王丽用这些钱在海南买了套海景房，价值八百万。”

家族企业，利润转移，购买资产——典型的洗钱路径。

小刘那边，分包调查也有发现：“建工在东州体育中心项目中，把土方工程分包给了一个叫‘强盛土石方’的施工队。这个施工队的老板孙强，是建工副总张涛的妹夫。分包价格比市场价高出20%。”

亲戚拿项目，高价结算——利益输送的另一种形式。

最关键的突破来自银行流水。

在履行严格审批程序后，苏清越拿到了宏发商贸等几家供应商的银行流水。数据量巨大，但她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宏发公司收到建工的货款后，会在三天内，分多次转到十几个个人账户。而这些个人账户，又会在同一天，把资金汇集到一个海外账户。

“这是洗钱。”技术中心的老谭分析，“通过多级账户转账，混淆资金流向，最终转移到境外。手法很专业，不是一般人能操作的。”

“能追踪到海外账户的持有人吗？”

“需要国际合作。”老谭说，“但我们可以锁定资金出境的时间节点和金额。从去年到今年，通过这个渠道转移到海外的资金，累计超过三千万。”

三千万。这只是冰山一角。

苏清越把所有线索汇总，形成了一份初核报告。问题严重，证据链初步形成，建议对建工集团有关人员立案审查调查。

报告递交给老宋时，他看了很久。

“清越，这些证据……够硬吗？”他问。

“税务违法、利益输送、洗钱出境，都有初步证据。”苏清越说，“虽然还没查到最顶层的刘国栋，但张涛等几个副总，问题比较明显。建议先对他们采取措施，再深挖。”

老宋手指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建工是市里重点企业，一下子动几个副总，影响会很大。”他说，“而且刘国栋那边……会不会反弹？”

“查国企腐败，必然会有影响。”苏清越坚持，“但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建工的问题已经暴露，如果不查，窟窿会越来越大，最后可能把整个集团拖垮。那时影响更大。”

这话说到了老宋的顾虑。国企腐败往往积重难返，等爆雷时已经无法收拾。

“这样，”老宋最终说，“你把报告完善一下，我向分管副书记汇报。如果领导同意，我们就按程序立案。但记住，前期工作要保密，不能走漏风声。”

“明白。”

三天后，市纪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对建工集团副总张涛、财务总监李明、材料公司总经理赵刚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审查调查。同时，对董事长刘国栋进行谈话提醒，要求其配合调查。

决定做出时，是周五下午五点。

“今晚就动手。”老宋对苏清越说，“你带二组去建工，控制张涛等人，查封相关材料。我协调公安、审计等部门配合。”

“是。”

苏清越回到办公室，召集二组全体成员。

“同志们，行动定在今晚七点。”她神情严肃，“目标：张涛、李明、赵刚。行动要快、准、稳。拿到人后，直接带到办案点。同时，查封他们的办公室、电脑、文件柜。”

老李有些担心：“苏主任，建工那边会不会有准备？万一他们销毁证据……”

“所以行动要快。”苏清越说，“我们已经掌握了张涛今晚的行踪——他约了人在‘云顶餐厅’吃饭。就在那里动手。李明和赵刚，分别在他们家里控制。”

她看向每个组员：“这次行动，是我们二室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声音不大，但坚定。

晚上六点五十分，云顶餐厅停车场。

苏清越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看着餐厅门口的霓虹灯。老李坐在驾驶座，两个年轻组员在后座。

“张涛在二楼包厢，和几个供应商吃饭。”老李低声说，“我们已经安排了人在餐厅里。”

“等他出来。”苏清越说。

七点十分，张涛出来了。微胖，五十多岁，喝得脸红扑扑的，和几个人握手告别。等其他人走了，他晃晃悠悠走向自己的奔驰车。

就在这时，两辆车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去路。老李和两个组员下车，出示证件：“张涛同志，我们是市纪委监委工作人员。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张涛愣住了，酒醒了大半：“你们……你们搞错了吧？我是建工副总，市管干部……”

“没搞错。”苏清越下车，走到他面前，“张涛同志，这是立案决定书。请签字。”

看到苏清越，张涛脸色大变：“你……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苏主任？”

“是我。”苏清越平静地说，“请吧。”

张涛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周围几个面色冷峻的纪检干部，最终颓然低下头，在决定书上签了字。

同一时间，李明和赵刚也在家中被控制。

行动顺利得超出预期。

回到办案点，已经是晚上九点。三个被调查对象被分别安排在三个谈话室。苏清越站在监控屏幕前，看着画面里的三个人。

张涛低着头，手在发抖。

李明面色苍白，不停擦汗。

赵刚眼神慌乱，四处张望。

三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国企高管，此刻坐在冰冷的谈话椅上，等待审查。

“苏主任，先审谁？”老李问。

“张涛。”苏清越说，“他是核心，分管工程采购，问题最多。把他攻下来，其他两个就好办了。”

“那您……”

“我亲自审。”苏清越整理了一下衣服，“你们在外面配合。”

她推开门，走进谈话室。

张涛抬起头，看到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苏主任，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你心里清楚。”苏清越在对面坐下，打开笔录本，“张涛，你是老党员，老国企干部。党的政策你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问题说清楚，争取组织宽大处理。”

“我……我没什么问题啊。”张涛眼神闪烁，“工作上可能有些失误，但绝对没有违纪违法……”

“那宏发商贸是怎么回事？”苏清越直接切入核心，“一个皮包公司，两年从建工拿了八千万。钱转出去，到了海外账户。这个事，你不知情？”

张涛的脸色瞬间惨白。

谈话进行了三个小时。从最初的抵赖，到后来的狡辩，再到最后防线崩溃，交代了部分问题。

但苏清越知道，这还不是全部。

张涛交代了收受供应商回扣、违规分包给亲戚、虚报工程变更等问题，涉及金额一千多万。但对更深层的——比如刘国栋是否参与，比如其他副总的问题，他闭口不谈。

“今天就到这里。”苏清越合上笔录本，“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记住，机会不多了。”

走出谈话室时，已经是凌晨。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发亮。苏清越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睡的城市。

这一夜，东州的很多人会失眠。

建工集团的领导、供应商、分包商……还有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利益关联者。

她知道，这场战役才刚刚打响。接下来会有反扑，会有压力，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阻力。

但她已经撕开了口子。

剩下的，就是坚持到底。

手机震动，是周维发来的消息：“行动顺利吗？妈还在等你，说给你热着汤。”

苏清越心里一暖，回复：“顺利。马上回。”

她走出办案点，深夜的风很凉，但吹在脸上让人清醒。

远处的城市，灯火阑珊。

而那些隐藏在光鲜背后的黑暗，正在被一点点揭开。

她知道，前路还长。

但她会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