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意外事件(1/2)
刘玉芬是在一个清晨走的。
那天苏清越正在区里开信访工作联席会,手机调了静音。等到中场休息时拿出来,看到屏幕上七个未接来电,都是清水湾社区主任老徐打来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走到走廊回拨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老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苏主任……刘姨,刘姨她走了。”
苏清越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没说出话。走廊尽头有扇窗户开着,五月的风灌进来,带着楼下玉兰花的香味。她忽然想起去年秋天,也是在清水湾,刘玉芬把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推到她面前时,那双粗糙而温暖的手。
“什么时候的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
“今天早上五点二十。”老徐说,“护工说,刘姨走得很安详,没遭罪。就是……就是一直念叨着想再见您一面。”
苏清越闭上眼睛。她上周还去医院看过刘玉芬,那时老人精神还不错,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话。说清水湾现在变化大了,路修平了,路灯亮了,社区还建了老年食堂。说她存折里的“拆迁维权基金”又多了两万块钱,是前阵子有个企业老板听说了她的事,非要捐的。
“医生说还能撑几个月呢……”苏清越喃喃道。
“癌症这种事,说不准的。”老徐叹气,“苏主任,您……能来送送刘姨吗?清水湾的老邻居们都来了,说想见见您。”
“我马上来。”
回到会议室,苏清越简单向主持会议的区委副书记说明情况。副书记沉默片刻,点点头:“去吧。刘玉芬同志的事,我也听说了。她是个好人,也是个明白人。代表区委区政府,送她一程。”
上午十点,市殡仪馆。
苏清越的车开进殡仪馆大院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不是人山人海——实际上人并不多,大概百来个。但这些人,绝大多数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穿着朴素,很多人甚至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有人拄着拐杖,有人坐着轮椅,有人被儿女搀扶着。
清水湾的老居民们来了。
他们按照老规矩,自发地排成两列,站在告别厅外面的空地上。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两排沉默的雕塑。
苏清越下车时,人群有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老徐迎上来,眼圈红肿:“苏主任,您来了。”
“刘姨的家人呢?”
“在里面。”老徐引着她往里走,“她儿子昨天半夜从广州赶回来的,女儿在国外,还在办签证。”
告别厅不大,正中挂着刘玉芬的遗像——是很多年前拍的一张证件照,头发梳得整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照片下面摆着骨灰盒,周围是简单的花圈。最显眼的一个花圈,挽联上写着:“沉痛悼念刘玉芬老人——清水湾全体邻居敬挽。”
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的男人跪在灵前烧纸。见苏清越进来,他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苏主任,谢谢您能来。我妈走之前,一直念叨您。”
“节哀。”苏清越还礼,走到灵前,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三炷香,恭恭敬敬地鞠躬、上香。
起身时,她看到骨灰盒旁边,摆着那个熟悉的帆布包。
刘玉芬的儿子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说:“我妈交代的,说这个包要放在这儿,和她的‘基金’放在一起。”
苏清越走过去,打开帆布包。里面还是那些东西:用橡皮筋捆好的票据、泛黄的合同复印件、手写的账本。只是账本的最后一页,多了一行新字:
“截至2023年5月18日,基金总额:10万元整。”
下面是刘玉芬的签名,笔迹有些颤抖,但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十万?”苏清越抬头。
“嗯。”刘玉芬儿子抹了把眼泪,“我妈住院这几个月,陆陆续续又有人捐款。有以前的老工友,有听说她事迹的企业家,还有个不肯留名的律师,一次捐了三万。我妈每次收到钱,都让我记在账上,说要攒着,帮更多需要的人。”
苏清越看着那行数字,眼眶发烫。
十万块钱,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只是一顿饭、一个包。但对刘玉芬这样一个棚改维权老人来说,这是她最后的、最朴素的信念——要让更多人不再经历她受过的苦。
“苏主任,”老徐走过来,“外面的老邻居们……想跟您说几句话。您看方便吗?”
苏清越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走出告别厅。
五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那一张张苍老的面孔。他们中很多人她都认识:有在棚改时据理力争的王大爷,有因为补偿款分配问题和儿女闹翻的李奶奶,有每天在社区巡逻的退休教师张老师……
“各位叔叔阿姨,”苏清越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传开,“我是苏清越。”
人群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来送刘玉芬阿姨最后一程。”她顿了顿,“刘姨这一生,经历过很多苦难。年轻时候下乡,中年下岗,老了又碰上拆迁纠纷。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公平正义的追求,没有放弃过对他人的善意。”
“她留下的这十万块钱‘维权基金’,我会按照她的遗愿,继续管理好、使用好。每一笔支出,都会在社区公示,接受大家的监督。我向刘姨保证过,也向大家保证:清水湾的问题解决了,但云湖区、东州市,还有很多类似的问题。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上一天,就会尽我所能,让老百姓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
她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谢谢你们对刘姨的关心,也谢谢你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人群中,有人开始抹眼泪。
王大爷拄着拐杖走上前一步:“苏主任,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刘妹子这事儿,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前觉得当官的都一个样,现在知道,还是有不一样的官。”
李奶奶跟着说:“是啊,要不是苏主任,咱们清水湾哪有今天?路是平的,灯是亮的,补偿款也拿到手了。刘妹子那十万块钱,我们愿意帮着一起看着,保证每一分都用在正道上。”
“对!”有人附和。
“我们相信苏主任!”
声音此起彼伏,不大,但坚定。
苏清越看着这些老人,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她想起刚接手清水湾案子时的焦头烂额,想起那些上访材料里触目惊心的控诉,想起刘玉芬第一次把帆布包推给她时,那混合着期待和怀疑的眼神。
一路走来,不容易。
但此刻,值了。
中午,简朴的丧宴安排在殡仪馆附近的一家小饭店。
说是丧宴,其实就是几桌简单的饭菜。来的人都是清水湾的老邻居和刘玉芬的远房亲戚。苏清越原本打算上柱香就走,但被老人们硬拉着留下来。
“苏主任,吃口便饭再走。”
“就是,忙了一上午了。”
她不忍拒绝,在靠门口的一桌坐下。同桌的都是老人,大家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吃到一半,刘玉芬的儿子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他眼睛还是肿的,但情绪稳定了许多。
“苏主任,我敬您一杯。”他说,“我妈临走前交代我两件事。第一,那个帆布包和里面的东西,交给您保管。第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这是我妈留给您的信。”
信封是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用钢笔写着“苏清越主任 亲启”。字迹工整,看得出写信人很用心。
苏清越拿起信封,没有立刻打开。
“刘姨还说了什么吗?”
刘玉芬儿子摇摇头:“就这些。她说,您看了信就明白了。”
饭后,苏清越坐进车里,才小心地拆开信封。
信纸是医院病房里那种廉价的便签纸,一共三页。字写得很密,有些地方因为手抖而笔画歪斜。
“苏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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