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上任第一把火(2/2)
“好,好。”周维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苏副书记,您忙。我去找女儿。”
电话挂断了。
苏清越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很久。窗外的阳光刺眼,她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胸口疼得厉害,比刀口更疼的,是心里某个地方。
她慢慢坐回椅子上,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张照片——安安三岁生日时拍的,戴着纸皇冠,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照片背面有一行稚嫩的字,是安安学会写字后第一个完整的句子:
“妈妈,我爱你。”
苏清越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
对不起,安安。妈妈爱你,但妈妈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下午两点,国际合作处的外事活动。
来自新加坡反贪污调查局的代表团到访,苏清越作为分管领导出席座谈会。她换了身藏青色西装套裙,化了淡妆,看起来精神不错。全程用流利的英语交流,对国际反腐败合作的最新动向如数家珍,提出的几个问题都切中要害。
新加坡代表团团长,一位头发花白的资深调查官,在会后私下对陪同人员说:“你们这位苏书记,不简单。她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但眼神里的那种坚定……我在这个行业干了四十年,见过的人很多,像她这样的,不多。”
活动结束后,苏清越回到办公室,已经下午四点半。
追逃追赃办的会议取消了——主任突发急性阑尾炎,住院了。
小陈送来一杯热茶:“苏书记,您休息一下吧。脸色不太好。”
“谢谢。”苏清越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眼镜,“小陈,你孩子多大了?”
“七岁,上小学二年级。”
“平时谁带?”
“我父母帮着带。我和我爱人都忙,经常加班。”小陈笑了笑,“孩子昨天还抱怨,说爸爸又说话不算数,答应周末去动物园,结果又要加班。”
苏清越看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轻声说:“那你周末还是陪陪孩子吧。工作永远做不完,但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
小陈愣了愣,然后点头:“好,谢谢苏书记。”
小陈离开后,办公室里又只剩下苏清越一个人。
夕阳西下,余晖把房间染成金黄色。她靠在椅背上,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
手机响了。是周维。
“找到了。”他的声音很疲惫,“在最后一班去郊县的长途汽车上。妈抱着安安,两个人都睡着了。”
“安安怎么样?”
“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见到我,扑过来抱着不松手。”周维停顿了一下,“清越,妈说……她不回来了。除非你调离纪检系统,或者保证再也不办危险的案子。”
苏清越没有说话。
“我跟妈吵了一架。”周维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说你不能这么逼清越,这是她的事业,是她的理想。妈说:‘理想重要还是命重要?重要还是安安的命重要?’”
“你怎么回答?”
“我……”周维哽住了,“我答不上来。”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周维,”苏清越终于开口,“你把电话给妈。”
几秒钟后,李淑芬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清越啊,妈求你了。你就听妈一回,行不行?你看看你现在,满身是伤,爸还在医院躺着,安安才五岁就看了三次心理医生。咱们这个家,经不起折腾了……”
“妈,”苏清越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们。我也怕,每次安安被绑架,每次我受伤,我都怕。但妈,如果我们都因为怕,就不去抓那些坏人,那坏人不是更猖狂吗?今天他们敢绑架我的女儿,明天就敢绑架别人的女儿。今天我因为怕了退缩了,明天别的纪检干部的孩子出事,谁还敢上?”
李淑芬在电话那头哭了。
“妈,您带安安在老家住几天,散散心。周末我过去看你们。”苏清越轻声说,“但我不会离开纪检系统,也不会停止办案。这是我的选择,十年前我就选好了的路。”
挂断电话,天已经黑了。
苏清越没有开灯,就坐在黑暗里。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汇成光的河流。这座她出生、长大、工作的城市,看起来那么安宁祥和。
但她知道,在这安宁之下,有多少暗流涌动。
办公桌上,那份关于刘明辉案件的资料还摊开着。她打开台灯,一页页翻看。证据链条、资金流向、证人证言……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她,这个案子有问题。
晚上八点,她终于看完所有材料。
合上卷宗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开了,一个穿着法院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神色紧张。他五十岁左右,头发稀疏,眼镜片很厚,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
“苏……苏书记。”他声音有些发颤,“我是省高院的,我姓陈,陈志远。刑一庭的审判员。”
苏清越认出他了——刘明辉那个案子的合议庭成员之一,判决书上有他的签名。
“陈法官,这么晚有事?”
陈志远走进来,把门关上,但没有坐下。他站在办公室中央,手指紧紧攥着公文包带子,指节发白。
“苏书记,我……我知道您在查刘明辉那个案子。”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我想跟您汇报一些情况。”
苏清越看着他:“你说。”
“那个案子……二审改判,不是合议庭一致意见。”陈志远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反对过。我认为一审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二审没有理由改判。但刘明辉……他是审判长,他说上面有指示,这个案子必须改。”
“上面?谁?”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刘明辉说,如果不改,我们三个……都别想在这个系统里混了。”陈志远的声音开始发抖,“苏书记,我女儿今年高考,我想平平安安退休……所以我妥协了,签了字。但这半年,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一闭眼,就看到被告人那张脸,他在笑,笑我们这些穿法袍的,都是笑话。”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我私下收集的一些材料。刘明辉不止这一个案子。最近三年,他主审的七起职务犯罪上诉案,有五件都大幅减刑。这里面……都有问题。”
苏清越拿起u盘,很轻,但感觉重如千斤。
“陈法官,你把这些给我,不怕吗?”
“怕。”陈志远苦笑,“但我更怕等我女儿长大,问我:‘爸爸,你当了一辈子法官,有没有做过昧良心的事?’我不想那样回答她。”
他朝苏清越深深鞠了一躬:“苏书记,拜托您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
“等等。”苏清越叫住他,“你刚才说,刘明辉警告你们‘别想在这个系统里混’。他平时还说过什么?关于我,关于省纪委。”
陈志远站在门口,背影僵了一下。
他回过头,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说……‘新来的那个苏清越,蹦跶不了几天。副厅是她的棺材’。”
门关上了。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清越坐在灯光下,手里握着那个u盘。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墨,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闪烁不定,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她打开电脑,插入u盘。
文件夹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几十份文档、图片、录音文件。她点开第一个,是一段通话录音。
刘明辉的声音清晰传来:
“……放心,二审肯定改。不过这个数……对,再加五十万。你不知道,现在查得严,风险大……”
苏清越关掉录音,靠在椅背上。
胸口还在疼,但她的眼神越来越清明。
战书已经下了。
那就应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