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血色老厂(2/2)
“站住!”
枪响了。不是对着她,是警告性的朝天开枪。子弹打在厂房屋顶的铁架上,溅起火星。
苏清越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口。左臂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但她不能停。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冲出车间,晨雾已经散尽。她朝着停车的方向狂奔,但距离太远了。两个男人很快追了上来。
“再跑就开枪了!”身后传来怒吼。
苏清越冲进一排废弃的平房区。这里是当年的职工宿舍,门窗都已经没了,只剩下空壳。她躲进一间屋子,背靠着墙大口喘息。
脚步声在逼近。
“分头找。”一个声音说。
苏清越摸出手机。周维还没有回复。她拨通110,压低声音:“棉纺厂老厂区,有人持枪……”
话没说完,一个影子出现在门口。
她立刻挂断,把手机塞进砖缝里。然后站起身,面对着门口的男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男人举着枪走进来。
苏清越看着他:“宋建国给了你们多少钱?”
“足够买你的命。”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苏清越向前走了一步,“杀了我,你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揪出来。”
男人迟疑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由远及近,很快。
两个男人脸色变了。“撤!”其中一个喊。
但他们没有立刻离开。捂着嘴的那个男人盯着苏清越:“盒子在哪?”
“已经不在我身上了。”苏清越说,“警察马上到,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男人咒骂一声,转身冲出去。两人迅速消失在废墟中。
苏清越靠在墙上,腿一软,滑坐到地上。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全身都在颤抖。
警笛声越来越近。
上午八点,市公安局。
苏清越坐在询问室里,面前放着一杯热水。她的外套在刚才的奔跑中刮破了,左臂的绷带渗出血迹。
刑警队长陈猛坐在对面,眉头紧锁:“苏委员,你说的这两个人,有什么特征?”
“中等身材,都戴帽子,说话带本地口音。”苏清越回忆,“一个左手背上有道疤,另一个……右耳缺了一小块,可能是旧伤。”
陈猛记录下来:“刘玉芬的铁盒,你带回来了吗?”
苏清越从包里拿出铁盒:“在这里。但我拍下了所有内容,原件可以作为证据。”
陈猛打开盒子,粗略翻看,脸色越来越凝重:“宋建国……这个案子可能比我们想的大。”
“他们今天来抢盒子,说明宋建国背后的人急了。”苏清越说,“陈队,我建议立刻对宋建国采取控制措施,同时搜查他的住所和办公室。刘玉芬的记录里提到的那两千块,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但宋建国已经退休多年,而且……”陈猛顿了顿,“他女婿在省政法委。动他,需要走程序。”
“那就走程序。”苏清越站起来,“我以市纪委监委委员的身份,正式提请对宋建国涉嫌受贿问题立案调查。刘玉芬的日记和记录,作为初步证据。”
陈猛也站起来:“苏委员,你现在在休假,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刚才差点被枪杀。”陈猛看着她,“这不是普通的腐败案,这是要灭口。我建议你暂时接受保护,不要再单独行动。”
苏清越沉默。她知道陈猛说得对。但时间不等人——那些人今天没得手,一定会再想办法。如果宋建国跑了,或者证据被销毁,刘玉芬十年的坚持就白费了。
“陈队,给我二十四小时。”她说,“二十四小时内,如果省里没有批准对宋建国采取措施,我就自己想办法。”
“你想干什么?”
“去省里。”苏清越拿起铁盒,“直接找省纪委李书记。这个案子,必须动起来。”
上午十点,苏清越回到家。
周维已经等在门口,看到她手臂上的血迹,脸色瞬间白了。
“我没事,皮外伤。”苏清越抢在他开口前说,“安安呢?”
“妈带去医院做心理康复了。”周维扶她进屋,“清越,警察给我打电话了。持枪追击——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苏清越在沙发上坐下,“周维,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你说。”
“查一下宋建国退休这几年的行踪。”苏清越说,“特别是他的出入境记录、银行流水、还有他子女的资产情况。刘玉芬那两千块可能只是小钱,他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问题。”
周维看着她:“你现在应该休息。”
“我休息不了。”苏清越闭上眼睛,“周维,刘玉芬老人攒了半年的药费,两千块,对那些人来说可能就是一顿饭钱。但她以为那能换来公道。结果钱没了,老伴没了,她自己最后也……”
她说不下去了。
周维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好,我帮你查。但你答应我,今天哪儿也别去,就在家休息。明天我陪你去省里。”
苏清越点头。
下午两点,周维带着笔记本电脑回来了。
“查到了。”他神色严肃,“宋建国退休后,以‘顾问’名义在五家企业挂职,每年‘顾问费’总计六十万左右。他儿子在加拿大读书,女儿在美国定居。去年,他在海南买了一套别墅,全款八百万。”
“资金来源?”
“通过他女婿的公司走账,表面是‘投资分红’。”周维调出银行流水,“但更奇怪的是这个——”
屏幕上显示一份股权结构图:“宋建国通过一个离岸公司,持有东州宏达地产0.5%的股份。按照宏达的市值,这部分股份价值大约三千万。”
宏达地产。王建国。又绕回来了。
“而且,”周维继续说,“宏达地产在缅甸的那个合资公司,宋建国也是隐名股东。那家公司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是赌场和地下钱庄。”
苏清越明白了。宋建国不仅在国内收钱,还通过境外渠道洗钱。刘玉芬的两千块,可能连零头都算不上。
“还有这个。”周维打开另一个文件,“我调取了今天上午老厂区周边的监控。虽然那两个人避开了主要路口,但有一处私人监控拍到了他们的车。”
画面很模糊,但能看清车牌。
“车是套牌。”周维说,“但我让交警的朋友查了车型和特征,这辆车最近三个月,经常出现在一个地方——”
他切换画面:“省政法委宿舍区。”
苏清越的心沉下去。宋建国的女婿,就在省政法委工作。
“所以今天的事,可能不是宋建国直接指使的。”她轻声说,“是他女婿,或者……他女婿背后的人。”
“对。”周维合上电脑,“清越,这个案子已经超出东州的范畴了。你需要省纪委,甚至中纪委介入。”
“我知道。”苏清越站起来,“明天一早,我就去省里。”
傍晚,苏清越去医院看父亲。
周怀远还躺在icu里,但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护士说,他今天上午手指动了很久,像是想抓住什么。
苏清越隔着玻璃看着父亲。这个曾经如山一样的男人,现在脆弱地躺在那里。她想起很多年前,父亲教她写第一个“正”字:“清越,这个字很简单,横平竖直。但做起来很难。因为你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她把手放在玻璃上,轻声说:“爸,我找到线索了。这次,我一定会查到底。”
玻璃那头,周怀远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晚上八点,家里接到一个快递。
这次不是威胁,而是一份匿名寄来的材料。里面是宋建国女婿——省政法委处长张某——的银行流水复印件,还有他与宏达地产高层的通话记录。
附着一张字条:“苏委员,小心。他们已经开始清除痕迹了。”
苏清越看着那些材料,知道这是另一条线上的“内鬼”在递刀。
战争已经打响。
她走进书房,开始整理所有证据:刘玉芬的铁盒内容、老厂区的遭遇、宋建国的资产情况、匿名寄来的材料……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张跨越十年、横跨境内外的腐败网络。
而她要做的,就是撕开这张网。
窗外夜色渐深。
明天,将是新战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