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影子的低语（2/2）

凌玥看着老板娘周身那平和但带着淡淡思念的气场，又看了看那依然背对众人、凝固在悲伤中的老者灵影，心中叹息。

这老者停留于此，并非因为怨恨或未了心愿（如复仇），而是因为爱与悔。他放不下对孙女的爱，也放不下内心的自责，因此他的执念纯净却沉重，与这片土地、这间小店、这份记忆深深绑定。

直接驱散或超度，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粗暴的“解脱”，却也可能消散了这份深沉的情感。而且，他的存在并未妨害生人，反而在某种意义上，成了这家店一种无声的守护和延续。

或许，让他“看见”一些东西，会更好？

凌玥沉吟片刻，对老板娘温和地说：“老爷子手艺这么好，一定把对孩子的爱都放在菜里了。您把店维持得这么好，味道也没变，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说话间，她指尖在桌下极其轻微地一动，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蕴含着安抚与“显影”意念的柔和能量，悄无声息地飘向那老者的灵影。

那能量如同春日暖阳下的一缕微风，轻轻拂过老者凝固的身影。

老者那淡薄的身影，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那张模糊的、属于老人的脸上，似乎有着空洞的“目光”，先是“看”向正在摆放碗筷、眉眼间依稀有着当年小女孩轮廓的老板娘（他的女儿），然后又“看”向窗外——那里，恰好有一个年轻的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过，小女孩手里拿着糖葫芦，笑得灿烂。

老者伫立着，一动不动。但那萦绕在他周身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的释然，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泛起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他最后“看”了老板娘一眼，身影开始变得更淡，更透明，仿佛清晨的薄雾，在阳光照射下，慢慢消散。那凝固的执念，似乎因为“看到”女儿继承了小店、生活仍在继续，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慰藉与解脱。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光芒四射的景象。就在这寻常的餐馆里，在饭菜的香气中，在老板娘絮絮的怀念里，一段跨越生死的沉重牵挂，就这样无声地、自然地淡去了。

凌玥垂下眼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怅然和安宁。她并未“消灭”什么，也未“拯救”什么，只是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契机”，一个让执念自我审视和放下的“契机”。这比单纯地“抓鬼”、“驱邪”，或许更符合她对新时代“修行”的理解——理解、沟通、疏导，而非简单的对立与清除。

陈树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只是觉得店里的气氛好像更温馨了些，老板娘的笑容也更真切了。他热情地给凌玥夹菜：“凌小姐，您尝尝这个，味道真不错！”

“谢谢。”凌玥微笑，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入口中。外酥里嫩，酸甜适中，火候恰到好处。或许，这里面真的倾注了一份穿越时空的、笨拙而深沉的疼爱吧。

饭吃到一半，凌玥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沈墨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几个字：“速归，桥洞有异，一小时后出发。”

“桥洞”，是他们约定的、指代“血月之桥”行动计划的暗号。

凌玥眼神一凝。看来，缅北那边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紧急。

她快速回复：“明白。”

然后抬起头，对陈树和老板娘露出歉意的笑容：“陈先生，老板娘，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急事，得先走了。饭菜很好吃，谢谢款待。”

陈树有些愕然，连忙说：“啊？这……这还没吃完呢！是不是我哪里招待不周？”

“没有没有，真的很好吃，是我工作上的急事。”凌玥语气诚恳，起身拿起包，“陈先生，香囊记得带着，放宽心，以后都会好的。”

她又对老板娘点点头：“老板娘，店里的味道，会一直这么好的。”

说完，她不再停留，付款后（陈树抢着付，被她坚决拒绝了）便匆匆离开了“徐记小厨”。

走出小巷，华灯初上。凌玥回头看了一眼那家暖黄色灯光的小餐馆，仿佛还能闻到糖醋里脊的香气，感受到那份平凡而坚韧的生活气息，以及那份已然消散的、深沉的悲伤与爱。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风，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平凡世界的温情与执念，她已见过。现在，该去面对那个隐藏在群山迷雾之后、更加诡异莫测的“桥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