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1/2)

那场将灵魂都撕裂的噩梦,并未随着晨光散去,反而像某种阴冷的孢子,在镜流心底最深处悄然扎根、蔓延。

一种全然陌生、令她无所适从的情绪,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啃噬着她引以为傲的意志——害怕。

不是对强敌的忌惮,不是对失败的忧虑,甚至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仙舟的剑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是一种更深刻、更冰冷、更令人绝望的害怕——害怕失去。

害怕失去这个笨拙却温暖的世界,害怕失去那个总是试图用笨拙方式靠近她的锚点。

害怕那个名为唐七叶的存在,真的只是她濒死意识编织的一场幻梦。

这种害怕,如同附骨之疽,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她苏醒后的每一寸感知。

早餐桌上,她沉默地喝着粥。

动作依旧精准,煎蛋金黄,白粥软糯。

但唐七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她端着粥碗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无形的震颤。

她低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红瞳深处仿佛冻结着一片遥远的冰湖,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那场噩梦带来的、仍在持续低吼的余波。

当唐七叶习惯性地想把餐桌盘里那个煎得最完美的蛋夹给她时,她的筷子却如同受惊的毒蛇,带着一丝凌厉的破空声,瞬间格挡在他的筷子前!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

他吓得筷子差点脱手,煎蛋掉回盘里。

镜流也似乎被自己的反应惊住了,动作猛地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筷子,低头默默喝粥,只是那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收得更紧。

“镜流…你…你没事吧?”

唐七叶心有余悸,声音都放轻了,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镜流抬起眼皮,红瞳扫过他,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清冷审视,反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慌乱,快得几乎无法捕捉,随即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无事。”

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坚硬外壳。

唐七叶不敢再问,只觉得今天的镜流老师像一颗裹着冰壳的炸弹,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微小的触碰而引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可怕力量。

他低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粥,食不知味。

书房内,空调送着舒适的凉风。

镜流站在清理出的空地上,手中握着那把未开锋的练习剑。

这是她现在每日的功课,也是她重新锚定自身、掌控这具凡人身躯的方式。

然而今天,剑入手的感觉却异常沉重。

她摆开最基础的预备式,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神沉入剑招。

但噩梦的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冰冷石柱的触感、孽物嘶吼的腥风、昙华剑脱手坠地的绝望声响…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那股名为“害怕”的冰冷情绪再次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害怕再次被拖回那个地狱!

甚至开始害怕这握剑的触感再次变成那柄陪她厮杀百余年的昙华!

她的手腕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一个极其微小的、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破绽!

镜流心头剧震!红瞳瞬间收缩!

她猛地咬紧下唇,用剧痛强行驱散杂念,强迫自己专注。

剑尖划破空气,发出清越的声响,动作恢复流畅。

但那份被强行压下的“害怕”,却如同暗流,在她看似平静的剑招下涌动。

唐七叶原本在客厅角落对着数位板涂涂画画,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书房中的镜流。

刚才那微不可察的、几乎不存在的颤抖,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镜流…握剑的手…抖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个用晾衣杆都能把他钉在原地、剑术精妙到非人境界的镜流老师?!

他心中的担忧和困惑瞬间飙升到了。

他放下压感笔,装作不经意地活动脖子,目光却牢牢锁定了镜流。

只见她身形辗转腾挪,剑光霍霍,招式依旧凌厉精准,但…那份行云流水的从容感消失了。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紧绷的专注,仿佛在用全部意志对抗着什么无形的敌人。

更让唐七叶心惊的是,在镜流完成一个高难度的旋身回刺后,她的目光竟然极其短暂地、如同确认坐标般,飞快地扫过他所在的位置!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或警告,里面蕴含的东西太复杂——有一丝极力掩饰的惊悸未消,有一丝对“存在”的确认,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寻求某种支撑的脆弱?

虽然只是一瞥,快如闪电,却像重锤砸在唐七叶心上。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镜流!

他再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可能比表白还大,站起身。

但他没有贸然靠近正在练剑的镜流,因为那太危险。

而是走到书房另一侧——镜流之前给他划定的练习区。

他拿起那根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不锈钢晾衣杆——现在是属于他的“练习剑”,笨拙地摆开了镜流前几天教给他的、最基础的弓步刺剑架势。

他故意把动作做得很大,很夸张,甚至带着点笨拙的滑稽感。

下盘不稳,摇摇晃晃,刺出去的动作绵软无力,毫无气势可言。

他一边“练”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镜流的反应,嘴里还故意发出一点用力的“嘿哈”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镜流老师!”

他趁着镜流收住一个剑势的间隙,故意用带着点求关注的语气大声说道,“您看我这个‘弓步刺剑’!有没有比昨天进步那么一丢丢?我感觉腰马合一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动作却依旧歪歪扭扭。

镜流正沉浸在对抗心魔的剑招中,听到他聒噪的声音和那夸张笨拙的动作,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她缓缓转过身,红瞳看向他。

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翻涌着唐七叶完全看不懂的情绪风暴——有对他打断练习的不悦,有对他动作依旧不堪入目的本能嫌弃,但更深层的,是警惕、探究、一丝残留的恐惧,以及…一种因他这笨拙却真实的“存在”而本能滋生的、更深的“害怕”?

害怕这鲜活的存在只是幻影?

她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

练习剑冰冷的剑柄在她手中被握得死紧。

唐七叶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就在他以为又要被无视或者冷眼呵斥时,镜流却极其缓慢地、近乎僵硬地,对着他那歪七扭八的弓步刺剑,幅度极小地摇了一下头。

没有言语,没有评价。

只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否定动作。

但就是这个动作,却让唐七叶心头一酸。

他看懂了。

那不是嫌弃他动作差,虽然确实差,而是那眼神深处,分明带着一种…挣扎?

一种想开口纠正他、像前几天那样冷冷点评几句的本能,却被某种更沉重的东西死死压住了。

她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点出他所用晾衣杆的错误。

镜流不再看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应对这次短暂的互动。

她重新转回身,摆开剑势,动作似乎比刚才更加紧绷,带着一种近乎仓促的逃离意味,再次投入到与无形心魔的对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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