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初五(2/2)

随着这个动作,她似乎瞬间就进入了状态,整个人变得专注而内敛,仿佛与周围的环境隔离开来。

唐七叶学着她的样子,也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里的哀怨和身体的疲惫感。

他双手握住晾衣杆的中段,模仿着镜流的样子,将杆子斜斜指向地板。

然而,他松松垮垮的站姿和脸上那点不情不愿,让他这个动作显得毫无气势,甚至有点滑稽。

“沉肩,坠肘。”

镜流清冷的声音响起,眼睛已经睁开,目光锐利地扫过唐七叶的姿势。

“腰背挺直,力从地起。你脚下是虚的。”

唐七叶赶紧调整,努力绷直腰背,脚下用力踩实了地板。

“握剑的位置,再往上三指。”

镜流走过去,用自己练习剑的剑脊轻轻点了点唐七叶握着晾衣杆的手下方。

“重心不对,手腕会僵。”

唐七叶依言调整握杆的位置。

镜流的要求极其严格,每一个细微的姿势错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好,现在,复习上次的刺。”

镜流退开两步,拉开距离,自己也摆出同样的起手式。

“记住要领,眼到,心到,手到。意随剑走,不是手臂发力,是腰马合一,力贯剑尖。看我。”

话音未落,镜流的身影倏然动了!

她的动作并不快得惊人,却流畅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拧腰、转胯、沉肩、送臂,整个身体的力量仿佛拧成了一股绳,顺着脊椎传递到手臂,再灌注于剑尖。

那柄练习剑带着一道锐利的破空声,笔直地刺向前方。

剑尖在刺出的瞬间甚至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和力量感。

唐七叶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每一次看镜流老师演示,哪怕只是最基础的招式,都能感受到那种浸淫剑道无数岁月所沉淀下来的、深入骨髓的韵律和美感。

“该你了。”

镜流转过身,剑尖依旧斜指地面,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唐七叶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刚才镜流的动作和讲解的要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前方一个虚拟的目标,沉腰坐胯,肩膀下沉,手臂缓缓抬起,将晾衣杆对准前方,然后猛地发力刺出!

呼!

晾衣杆带着风声刺了出去。

动作比镜流的慢很多,也僵硬很多,但比起他最初学的时候,至少姿势框架是有了,发力也顺畅了不少。

只是那根带着夹子的晾衣杆,怎么看都充满了违和感。

“腰胯没跟上,力散了。”

镜流的声音立刻响起,精准地点评。

“手臂发力过多,手腕还是僵。再来。”

唐七叶收回晾衣杆,调整呼吸,再次刺出。

“后脚跟虚了!力从地起!再来!”

“眼神!眼神要凝!看你的目标!不是看地!再来!”

“刺出后,剑势要定!不要晃!再来!”

镜流的要求近乎严苛,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唐七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刺击动作。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鬓角滑落。

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开始发酸,腰背也因为要保持姿势而隐隐作痛。

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晾衣杆破空的呼啸声以及镜流清冷而精准的指令。

“再来!”

“注意转腰!力是拧出来的!”

“手腕放松!僵则力滞!”

“……”

“再来!再来!再来!”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唐七叶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每一次刺出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物。

就在他几乎要力竭,动作变形得厉害时——

镜流忽然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欺近!

手中的练习剑不再是演示,而是带着一道凌厉的寒光,快如闪电般直刺唐七叶的咽喉!

这一下毫无征兆,速度、力量和角度都刁钻无比,带着冰冷的杀意!

唐七叶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酸软!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拧身、撤步,同时将手中的晾衣杆由刺变格,狠狠地向上、向外撩去!

动作虽然狼狈,却是在无数次重复训练下形成的肌肉记忆!

铛!!!

一声沉闷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客厅里炸响!

晾衣杆粗糙的不锈钢杆身,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镜流那快如奔雷的剑尖!

巨大的力量从杆身传来,震得唐七叶虎口发麻,手臂剧痛,整个人被震得“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镜流一击不中,并未追击。

她手中的剑尖稳稳地停在唐七叶咽喉前方不足十厘米的地方,纹丝不动。

那双清澈的红瞳里,没有杀气,只有一片沉静的审视,仿佛刚才那致命一击并非出自她手。

她看着唐七叶惊魂未定、大口喘气的狼狈模样,缓缓收回了剑。

剑尖划过空气,带起一丝微弱的嗡鸣。

“反应尚可。”

镜流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

“记住刚才的感觉。生死之间,身体的本能比你的脑子快。你的格挡,有进步。”

唐七叶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流下,滑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心有余悸地看着镜流手中那把仿佛人畜无害的练习剑。

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杀意和死亡的窒息感,无比真实!

他知道镜流老师绝不会真的伤他,但那种被绝对力量锁定的恐怖感,还是让他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t恤。

“镜流老师……”

唐七叶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浓浓的委屈。

“您……您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镜流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贫嘴,只是手腕一翻,剑尖再次指向他,语气不容置疑。

“休息够了?继续。”

唐七叶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尖,再看看镜流那张毫无商量余地的脸,认命般地哀嚎一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捡起掉在地上的晾衣杆,摆出了格挡的姿势。

七菜似乎觉得这“打铁”声很吵,又或者是对这种游戏见怪不怪了,从猫爬架上跳下来,溜达到自己的食盆边,慢条斯理地吃起了猫粮。

时间在枯燥而专注的练习中悄然流逝。

唐七叶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力在支撑。

终于,在唐七叶又一次勉强格开镜流一个角度刁钻的刺击,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时,镜流手中的剑势骤然一收。

她后退一步,收剑而立。

剑尖斜指地面,气息平稳悠长,仿佛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高强度的喂招只是闲庭信步。

“可以了。”

镜流的声音响起,带着满意。

“今天到此为止。”

唐七叶如蒙大赦,手中的晾衣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也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全身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浑身酸痛,骨头像是散了架。

镜流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晾衣杆,和自己的练习剑一起,重新用布套仔细包好。

然后,她走到茶吧机旁,接了一杯温水。

走回来,蹲下身,将那杯水递到唐七叶面前。

唐七叶看着眼前的水杯,又抬眼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镜流。

她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旁,气息依旧平稳,但那双清澈的红瞳里,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些运动后特有的鲜活光泽。

汗水顺着她优美的颈项滑落,隐入衣领。

他伸出手,手指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接过了那杯水。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阵舒畅。

镜流看着他喝水,等他放下杯子,才淡淡开口。

“去洗个热水澡。放松肌肉。”

唐七叶靠在墙上,喘匀了气,看着镜流。

虽然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却有种奇异的亢奋和满足感。

他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点劫后余生的痞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声音沙哑地问。

“镜流老师……您刚才……真没想一剑结果了我吧?”

镜流站起身,垂眸看着他,红瞳里清晰地映着他汗湿的脸和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他这无聊的问题,只是转过身,拿着包好的剑走向储物柜,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