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看来身份暂时先得放(1/2)
唐七叶专注地盯着,用勺子轻轻搅动,防止它们粘锅。
厨房里弥漫着糯米特有的、温润而清甜的香气,与水汽氤氲在一起,冲淡了方才从父亲那里带回来的沉重和屋内里惯有的消毒水味。
“浮起来了,熟了。”
唐七叶关了火,小心翼翼地用漏勺将元宵捞起,分装在两个白瓷碗里。
碗底浅浅铺了一层清澈的煮元宵水,防止粘连。
他又将那些造型可爱的彩色小汤圆也煮了,捞出来点缀在元宵旁边,最后把温热的奶油炸糕也摆在碟子里。
“来,尝尝看。”
唐七叶把碗和碟子端到客厅茶几上,递给镜流一个勺子和一双筷子。
“小心烫。”
镜流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碗里那些晶莹白胖的团子和旁边金黄油亮的炸糕上。
陌生的甜香更加浓郁,混合着淡淡的奶香和油脂的焦香。
她拿起勺子,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唐七叶的动作。
唐七叶吹了吹自己碗里的一个元宵,用勺子轻轻压破一点软糯的外皮,深黑色的芝麻馅立刻像浓稠的墨汁般流淌出来,散发出更加诱人的、带着坚果焦香的甜味。
他小心地舀起半个,吹了又吹,才送入口中。
“嗯…香甜软糯,就是有点烫。”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示意镜流可以吃了。
镜流学着他的样子,用勺子舀起一个完整的元宵。
她显然低估了糯米皮的粘性和内馅的高温。
圆滚滚的元宵在勺子里微微晃动,她试图像唐七叶那样压破一点,动作却显得有些生硬。
刚压开一个小口,滚烫的芝麻馅便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勺子上,甚至溅了一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动作瞬间停顿,仿佛那不是一滴糖馅,而是某种腐蚀性的毒液。
淡红色的眸子盯着手背上那一点深色糖渍,带着一丝被冒犯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唐七叶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快擦擦!烫着没?怪我,忘了提醒你,里面的馅特别烫,得小心点吹凉了吃,或者像我这样先压破一点散热。”
镜流接过纸巾,沉默而迅速地擦掉了手背上的糖渍,动作带着一种处理战场污迹般的利落。
她没说话,但眼神里的那点警惕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评估后的谨慎。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地吹了吹勺子上那个被压破的元宵,耐心等待了片刻,才试探性地将边缘冷却的部分送入口中。
软、糯、粘。
这是糯米皮带给她的第一重冲击,口感陌生而奇特。
紧接着,牙齿轻轻咬破内馅,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炒熟芝麻特有焦香的甜味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开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霸道的、与她千年饮食记忆中任何丹药或清淡菜肴都截然不同的滋味。
镜流的动作再次停顿了。
她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淡漠,但唐七叶敏锐地捕捉到她咀嚼的节奏似乎放慢了一瞬,握着勺子的指尖也微微收紧了些。
“……如何?”
唐七叶带着一丝期待和促狭的笑意问道。
镜流咽下口中的食物,抬眼看他,红瞳里映着碗中升腾的淡淡热气,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甚甜。”
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褒是贬。
唐七叶笑了。
“对吧?元宵节就吃这个,甜甜蜜蜜,团团圆圆。你再尝尝这个小汤圆,皮更薄一点,馅料差不多。还有这个炸糕,外面是酥的,里面是软的。”
镜流依言,又尝试了小汤圆。
小巧可爱的造型似乎并未引起她特别的兴趣,但入口后相似的软糯香甜让她确认了味道。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金黄的炸糕上。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
指尖传来外层酥壳碎裂的轻微触感。她咬下一口。
“咔嚓”一声轻响,是酥脆的外皮。
内里是温热、柔软、带着浓郁奶香和微甜的面芯。
油脂的香气混合着奶香和面香,与元宵的纯粹甜糯又是截然不同的风味。
这一次,她没有停顿太久,只是默默地咀嚼着,然后继续小口地吃着。
动作依旧优雅,但那份专注,让唐七叶觉得,她至少是接受了,甚至可能……并不讨厌这种凡俗的节日甜点?
尤其是那炸糕,她似乎多吃了两块。
两人相对无言,安静地吃着碗里的元宵和炸糕。
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暮色,节日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公寓里也映照得暖融融的。
一种奇异的、带着食物香气的平静在小小的客厅里流淌。
对于镜流而言,这或许是她漫长生命中,第一次如此纯粹地体验一种名为“甜”的滋味,以及一个名为“团圆”的节日所包裹的、陌生而柔软的烟火气。
日子一天天在平静与微小的波澜中滑过。
半个月过去了。
镜流那头标志性的白发,如同被墨汁缓慢晕染的画布,黑色的部分顽强地向上蔓延,已悄然爬过了耳廓上方,黑白交织的界限愈发分明,像一道无声的烙印,昭示着她身体深处不可逆转的变化——魔阴身的消退,凡人岁月的齿轮开始转动。
她的伤势也逐渐好了起来。
她依旧寡言,但行动间对屋子内环境的掌控明显增强。
她的大部分时间,依旧在次卧的窗边度过,看着楼下永不停歇的“红尘画卷”,或是用平板电脑学习语言、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唐七叶给她的那部旧手机,也成了她研究的重要对象,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查看天气和简单的新闻推送。
唐七叶则在赶稿与饲养中忙碌。
关于身份的问题,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底。
父亲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他也不敢主动去催,生怕适得其反。
就在他几乎以为父亲只是敷衍了事,或者调查结果太过绝望而无法开口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老爹”。
唐七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了一眼次卧紧闭的门,拿着手机快步走到阳台,深吸一口气才接通:“喂,爸?”
电话那头传来唐成新一贯沉稳,但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儿子啊,是我。”
“嗯,爸。您…打听到了?”
唐七叶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紧张。
“嗯,替你问了几个老关系。”
唐成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市局那边的老许,民政那边管社会事务的老李,还有以前在档案局的老王,都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唐七叶屏住呼吸。
“情况,跟我之前跟你分析的差不多。”
唐成新的话像一盆冷水。
“像王潼说的那种情况,完全无根无源,村里、派出所都查不到任何记录,在现行的政策框架下,想办下合法身份,基本是死胡同。正规途径就那几条:找原始证明、找血缘亲属、长期居住地强力旁证申请特批。前两条对那姑娘来说显然不可能。第三条,强力旁证?王潼能提供什么?他一个去做调研的大学生,跟那姑娘非亲非故,他的话能有多大分量?村里其他人态度暧昧,证明效力存疑。老李他们都说,这种案例,除非有极其特殊的原因和更高层面的介入,否则市局那边根本不可能批。”
唐七叶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希望渺茫。
“但是,”唐成新话锋一转,这个“但是”让唐七叶几乎停跳的心脏又猛地搏动了一下,“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缝隙。”
“缝隙?”
唐七叶的声音带着急切。
“嗯。”
唐成新似乎在斟酌词句。
“老李私下跟我提了一嘴,说如果……如果实在没办法,又急着想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比如看病、临时落脚,可以尝试一个非常规的、只能说是权宜之计的办法。但这办法风险不小,而且治标不治本,后续麻烦无穷,他务必提醒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走这条路!”
“什么办法?”
唐七叶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找一些偏远乡镇的基层单位,比如村委会、街道办,甚至是一些管理不那么严格的小型民营医院或者厂矿单位。”
唐成新压低了声音。
“通过一些……人情关系,或者花点钱,让对方开一张证明。证明什么呢?证明这个人是他们单位的临时工、或者是在当地长期居住的居民家属、甚至是早年户口登记遗漏的人员。内容模糊一点,但要有公章。”
唐七叶的心跳加速:
“这种证明……有用?”
“屁用!”
唐成新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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