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梦境(2/2)
他拍着胸脯豪气地说“买个空调小菜一碟”时眼里亮得如同星辰的得意与期待……
难道…难道都只是这无尽冰冷杀戮前…一场短暂而残酷的泡影?!
那失去的“重要之物”…那让她宁愿舍弃这浩瀚力量、舍弃永恒生命也要紧紧抓住的、笨拙却温暖的羁绊…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空?!
一场让她在永恒冰冷的死亡前,回光返照般品尝到的……
最甜蜜也最残忍的毒药?!
“呃啊——!!!”
就在她心神因剧痛和绝望而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剑势出现万分之一刹那凝滞的生死关头!
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甲壳泛着幽冷金属光泽、如同小山般的孽物首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胜利咆哮!
它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螯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和毁灭性的力量,如同坠落的陨星,狠狠砸向镜流毫无防备的头颅!
死亡的阴影,冰冷而庞大,瞬间将她彻底笼罩!
镜流血红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体内浩瀚如海的冰冷灵力本能地汹涌奔腾,足以瞬间冰封千里,冻结这孽物!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决定生死的亿万分之一瞬!
一个画面…一个清晰到纤毫毕现、温暖到灼痛灵魂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霸道地撕裂了她狂暴混乱的识海!
不是声音…是烙印般的画面!
是那个“好人”!
他系着那条印着可笑卡通图案的围裙,手里拿着嗡嗡作响的吹风机。
他站在她身后,微微弯着腰,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握剑的孩子,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带着微微颤抖的珍视,轻轻撩起她一缕湿漉漉的黑发…暖风带着他紧张的呼吸,轻柔地拂过发丝,也拂过她微凉的颈侧皮肤…那份毫无保留的笨拙珍视…那份真实到令人心颤的暖意…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杀戮的疯狂!
这画面!如此清晰!
如此…温暖!如此…真实!
镜流即将爆发的、足以冰封整个鳞渊境的恐怖灵力,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瞬间凝滞!
挥剑格挡的本能动作也因为这灵魂的剧震而慢了致命的一瞬!
砰——!!!!
沉重到仿佛蕴含了山岳之力的恐怖螯钳,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势,狠狠砸在她勉强横架于头顶的昙华剑上!
“噗——!!!”
无法形容的巨力如同亿万钧重锤,狠狠砸进她的身体!
镜流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移位、破碎!一口滚烫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凄厉的猩红弧线!她的身体像被狂暴巨浪拍碎的枯叶,不受控制地向后狠狠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撞在身后那根冰冷坚硬、布满鳞片纹路的巨大石柱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在死寂中响起,如同丧钟敲响!
剧痛!
灭顶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
冰冷的石壁紧贴着血肉模糊的后背,腥甜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不断涌上喉咙,堵塞了呼吸。
视野瞬间被血色和黑暗吞噬,变得模糊、摇晃。
耳中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孽物首领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残忍快意的胜利嘶吼,狰狞的口器张开到极致,滴落着腐蚀性涎水,如同通往地狱的巨口,一步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向她逼近!要将她彻底吞噬、嚼碎!终结这无谓的反抗!
结束了…吗?
那个温暖的“幻影”…那场带着煎蛋香气和笨拙笑容的梦境…终究…只是幻影…
这冰冷、绝望、充斥着永恒杀戮与腐朽的鳞渊境…才是她无法逃脱、无法更改的真实宿命…
那个叫唐七叶的“好人”…连同他所有的笨拙、犯贱、欠揍和那点孤勇的、让她灵魂都为之颤动的温暖…都…烟消云散了…如同从未存在过…
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如同最深沉的永夜,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彻底将她淹没。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缓缓地、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最后一丝徒劳的抵抗,等待着最终的吞噬与终结。
紧握的昙华剑从无力的指尖滑落,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的苔藓地上,清冷的光华彻底黯淡,如同她熄灭的心火。
……
“嘀嗒…”
一滴冰冷彻骨的水珠,从高高的、布满诡异鳞片纹路的穹顶某处悄然凝结、坠落,带着宿命般的精准,不偏不倚地砸在镜流汗湿冰冷、沾满血污的额角。
冰凉…一种真实的、带着湿意的冰凉触感…瞬间扩散…
等等…水珠?
鳞渊境…这死寂万年的囚牢穹顶…会…滴水?
这个荒谬绝伦的、完全不合逻辑的细微之处,像一道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电流,骤然刺穿了那将她灵魂都冻结的、灭顶的绝望黑暗!
一个被疯狂和痛苦掩埋的认知碎片,瞬间被点亮!
镜流猛地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眼前的景象——孽物首领那逼近的、滴着涎水的狰狞复眼、冰冷坚硬的石柱、布满粘腻苔藓的地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水面,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晃动、扭曲、拉伸、变形!色彩剥落!线条崩解!如同破碎的万花筒镜面般片片剥落!
最终化作一片混沌迷离、光怪陆离、毫无意义的巨大光影旋涡!
而额角那滴水的冰凉触感…却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地残留着…像是一个锚定在虚无与真实之间的、微弱的坐标…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而巨大的力量,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猛地从那混沌旋涡的中心汹涌而出!如同母亲拥抱失散的孩子,瞬间将她冰冷破碎的身体和灵魂紧紧包裹、拉扯!
镜流如同溺水濒死者被巨力拽出深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嗬——!嗬——!嗬——!”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要冲破皮肉的束缚,撞击声如同密集的战鼓在耳膜深处疯狂擂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灼痛的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幻觉,冰冷的汗水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令人战栗的寒意!
眼前是熟悉的、被窗帘缝隙透进的朦胧晨光温柔勾勒的房间轮廓。
书桌、衣柜、靠在墙边那把未开锋的练习剑……
一切安然。
噩梦…只是一场…漫长、残酷、真实到令人发指的…噩梦…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寒风中的落叶。
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胸口仿佛还残留着被那恐怖螯钳重击得脏腑碎裂的幻痛,以及那更深的、如同心脏被硬生生剜走、只留下冰冷空洞的绝望——那失去某个笨拙却温暖存在的灭顶空洞感。
她回来了。
他…还在吗?
那个幻梦…不,那个现实…
“镜流?”
一个带着明显刚睡醒的沙哑鼻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小心翼翼的、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轻微脚步声。
“你…今天好像起晚了点?没事吧?我好像…听到点动静?”
是唐七叶的声音。
带着真实的温度,带着刚离开被窝的慵懒,带着对她习惯性早起的疑惑。
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噩梦残留的最后一丝冰冷、空洞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安心感,如同温暖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潮水,汹涌澎湃,瞬间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和灵魂紧紧包裹、托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所有血腥、腐臭和绝望全部置换出去。
空气里是淡淡的洗涤剂清香和…一丝属于这个“家”的安稳气息。
她努力让那狂乱如奔马的心跳缓缓平复,让嘶哑灼痛的喉咙恢复往日的清冷平静。
“没事。”
镜流的声音响起,带着她惯常的、仿佛能冻结一切的清冷质感,只是那尾音处,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因过度紧绷而残留的微哑。
她没有解释,一个字也没有。
那个撕裂灵魂的噩梦,是她一个人的深渊。
她掀开被冷汗浸得冰凉的薄被,赤脚踩在同样冰凉却坚实的地板上。
那微刺的触感,让她更加确信此刻的真实。
她拉开房门。
门外,唐七叶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如同鸟巢般的头发,穿着洗得发白的皱巴巴睡衣,脸上带着刚被闹醒的懵懂和看到她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毫不作伪的关切。
他手里没拿锅铲,没拿任何东西,只是纯粹地、因为她的反常晚起和那一声模糊的动静,而带着睡意过来看看。
镜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那熟悉的、带着点傻气的眉眼,那清澈见底、毫无心机只有纯粹关切的眼眸…真实得让她心头那最后一丝因噩梦而紧绷的弦,悄然松开,无声地落回原处。
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只是径直越过他,走向厨房的方向,丢下一句平稳到近乎刻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回归日常轨道意味的话:
“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