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混合战（2/2）
若是生死相搏，这枚冰刺，已然穿透了洛无痕的心脏。
洛无痕低头，看了一眼心口前那枚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刺，又抬头，看向对面虽然狼狈、却眼神坚定的秦雪。
那双如同寒月般冰冷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有震惊，有挫败，有不解，最终，化为一片更加深沉的冰冷与……复杂。
她缓缓收回了抵在秦雪咽喉前的长剑。
秦雪也心念一动，那枚悬停在洛无痕心口的冰刺，悄无声息地消散，化作一缕寒气。
“我输了。”
洛无痕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沙哑。
她对着裁判示意，然后，深深看了秦雪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下了战台。
背影依旧挺直，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孤寂的寒霜。
“丙字战台，第三场，胜者，兮淋宗，秦雪！”
裁判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
台下，沉寂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掌声。
既有为秦雪惊险取胜的喝彩，也有对洛无痕那惊艳一剑与虽败犹荣风范的敬意。
秦雪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平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灵力。
淡漠的眼眸望向洛无痕离去的方向，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
这一战，赢得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险之又险。
洛无痕的“冰魄”剑道，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启发。
她收剑，对着台下微微颔首，也缓步走下战台。
月白的身影，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依旧清冷孤高，只是那微微苍白的脸色和衣襟上的血迹，无声诉说着方才一战的凶险。
朱浪看着秦雪走下战台，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后怕。
洛无痕……果然强得可怕。
秦雪能赢，除了实力，恐怕也有一丝运气的成分。
这场“冰魄”之战，必将成为本届盛会最经典的战役之一。
“秦雪师姐赢了！太好了！” 风小铃拍着胸口，一脸后怕。
朱浪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怀中的传讯符却微微发热，是王福关发来的，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他瞳孔一缩：
“浪哥！快！甲字战台！玉墨师兄和殷烈打疯了！！”
秦雪走下战台，月白的身影在欢呼与瞩目中穿过人群，并未直接去往休息区，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很快便锁定了朱浪和风小铃所在的位置。
她步履依旧平稳，但速度却比平时快了几分，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秦雪师姐！”
风小铃看到秦雪过来，尤其是看到她衣襟上那几点刺目的血迹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小脸上立刻露出担忧。
“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无碍，小伤。” 秦雪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却落在朱浪脸上，言简意赅，“去看皎玉墨。”
朱浪心中一凛，立刻点头：“走！”
王福关的传讯说得急切，皎玉墨那边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能让那个总是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心态的王胖子用“打疯了”来形容，战斗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三人顾不上多言，立刻逆着人流，朝着甲字战台的方向疾步而去。
风小铃虽然担心秦雪的伤势，但也知道事态紧急，紧紧跟在后面。
甲字战台周围，气氛之凝重、喧嚣之猛烈，远超丙字战台！
这里聚集的观众数量更多，修为也普遍更高，此刻却全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战台上那两道如同远古凶兽般不断碰撞、分开、再碰撞的身影，连呼吸都仿佛忘记了。
朱浪他们好不容易挤到靠近前排的位置，看清战台上的景象时，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战台之上，早已不复原本平整光滑的模样。
以“星纹钢”混合高阶阵法铸造的地面，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剑痕、巨大的凹陷坑洞、以及一片片被高温灼烧或巨力震裂的焦黑痕迹。
淡蓝色的防护光罩剧烈波动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心，两道身影，正进行着最原始、最野蛮、也最凶险的搏杀。
一道身影，深蓝劲装早已破损不堪，露出下面精悍却布满了血痕与淤青的躯体。正是皎玉墨！
他嘴角溢血，额头一道伤口正缓缓渗出血珠，顺着坚毅的脸颊滑落。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紫金色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斥着不屈的斗志与凛冽的杀意。
他手中的“百知剑”早已出鞘，剑身之上紫金色的真龙剑气如同活物般吞吐不定，每一次挥斩，都带着撕裂虚空、斩断一切的煌煌天威。
然而，他此刻的剑势，却少了几分之前的从容与浩大，多了几分狠厉与……狂暴？
仿佛被逼到了某种极限，不得不倾尽所有，甚至有些不顾自身伤势的搏命打法。
而他的对手——
那是一个身高近九尺、浑身肌肉如同铜浇铁铸、皮肤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有岩浆在皮下流淌的巨汉。
他赤着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不知何种兽皮鞣制的短裤，浑身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盘绕。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眼，完全化作了两团燃烧的、暗红色的火焰，充满了狂暴、嗜血、与一种源自远古蛮荒的凶戾气息。
他手中没有兵器，但那一双蒲扇般的巨手，十指指甲锋利如钩，萦绕着暗红色的、仿佛能焚烧灵力的诡异血气。
每一次挥拳、拍击、爪撕，都带起凄厉的破空声和灼热的气浪，与皎玉墨的剑气悍然对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竟丝毫不落下风。
胤殷宗，殷烈！
血脉法印催动到极致，已然进入了某种“半兽化”的狂暴状态！
其气息之凶戾，力量之狂暴，远超寻常筑基初期，甚至隐隐触及中期门槛。
“吼——！！”
殷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暗红色的眸子死死锁定皎玉墨，再次合身扑上。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双拳如同两柄攻城巨锤，带着焚山煮海般的恐怖威势，疯狂砸向皎玉墨。
拳风过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发出“噼啪”的爆响。
皎玉墨眼神一厉，不闪不避，手中“百知剑”爆发出璀璨紫金光芒，人随剑走，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紫金色惊虹，正面迎上。
“真龙九变——裂天！”
轰——！！！！
拳剑第三次毫无花哨地正面碰撞。
这一次的动静，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刺目的紫金色与暗红色光芒如同两轮小太阳轰然对撞，随即炸裂成席卷整个战台的毁灭性能量风暴。
坚固的战台地面再次被犁出数道深沟，防护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光芒剧烈明灭，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噗！噗！
两道身影同时从能量风暴的中心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战台两端，各自喷出一大口鲜血。
皎玉墨以剑拄地，单膝跪倒，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泊泊流血，气息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受伤极重。
但他依旧强撑着，缓缓抬起头，紫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对面，那不屈的火焰，未曾熄灭。
殷烈同样狼狈，右肩处一个狰狞的血洞，正被暗红色的血气包裹，试图止血修复。
他身上的暗红色纹路黯淡了许多，眼中的火焰也减弱了不少，但那股凶戾之气，却更加暴虐。
他摇晃着站起身，死死盯着皎玉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仿佛随时会再次扑上。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到极致、也强悍到极致的对决，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皎玉墨那煌煌如天威、却又带着惨烈决绝的真龙剑气，还是殷烈那如同上古凶兽复苏般的狂暴力量，都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玉墨师兄……” 李寻和孙小猴站在不远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担忧。
王福关也早已没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胖脸上满是凝重，喃喃道：“太狠了……这两个怪物……”
朱浪的心，更是揪紧了。
看着皎玉墨那身惨烈的伤势，看着他依旧倔强挺直的脊梁，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担忧，混杂着对同伴如此拼命的敬佩，涌上心头。
这就是“天命之子”的道路吗？如此艰难，如此惨烈。
秦雪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台上单膝跪地的皎玉墨，眼中寒冰深处，似乎也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垂在身侧的玉手，指尖萦绕的寒气，愈发凛冽。
盛云不知何时，也已悄然出现在了附近，依旧抱着手臂，站在阴影中。
幽紫色的眼眸扫过台上的皎玉墨和殷烈，那永恒的冰冷与漠然中，似乎也闪过一丝极其淡的、难以解读的……兴趣？
或者说，是某种同类相斥的感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会再次爬起来，进行下一次、可能决定生死的碰撞时——
“咳……咳咳……”
殷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带出大口的、暗红色的、仿佛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
他身上的暗红色纹路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眼中的火焰也彻底熄灭，恢复了原本的棕黑色，只是充满了痛苦与不甘。
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轰然一声，仰面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体表那狂暴的血气迅速消散，露出了下面布满裂痕、仿佛瓷器般脆弱的皮肤。
他透支了。
在皎玉墨那倾尽全力的“裂天”一剑，以及之前无数次硬碰硬的对撼中，他的血脉之力终于被消耗到了极限，甚至反噬了自身。
而皎玉墨，虽然依旧跪着，虽然伤势沉重，但他，还醒着。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百知剑”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重新站了起来。
每动一下，都牵动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硬是挺直了身躯。
他站在那里，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却如同经历天劫而不倒的神山，散发着一种惨烈、不屈、却又无比强大的气息。
“甲字战台，第一场，胜者，兮淋宗，皎玉墨！”
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后的沙哑，高声响起。
台下，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几乎要将防护光罩掀翻的欢呼与呐喊。
无论宗门所属，这一刻，所有人都被皎玉墨这惨烈而辉煌的胜利，所折服，所震撼！
“玉墨师兄！！” “赢了！！” 李寻、孙小猴、王福关，再也忍不住，激动地大喊出声，虎目含泪。
朱浪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这才发觉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印。
他看着台上那个虽然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如松的身影，心中那巨大的担忧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骄傲、欣慰，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赢了。险胜。惨胜。
但，赢了。
皎玉墨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喧嚣的人海，第一时间，便精准地落在了朱浪所在的方位。
他看到了朱浪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担忧，看到了那如释重负的松气，看到了那眼中毫不掩饰的骄傲、欣慰，与……心疼。
然后，他看到了朱浪对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没有夸张的欢呼，没有虚伪的恭维，只有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的、温暖而坚定的笑意，以及，一个重重的、带着无比认可与鼓励的点头。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站在朱浪身边不远处的秦雪。
秦雪也正看着他，淡漠的眼眸依旧清冷，但同样，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幅度极小，却带着一种同辈顶尖强者之间的、无需言说的认可与……一丝几不可查的、属于“同伴”的关切。
看着朱浪的笑容与点头，看着秦雪那清冷却真诚的认可。
皎玉墨那一直紧绷如弓弦、充斥着惨烈战意与不屈意志的脸上，那紧抿的、沾着血迹的唇角，忽然，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一个很淡、很淡，甚至因为伤势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模糊的弧度。
但确实，是一个笑容。
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洒下一缕金色的阳光。
如同历经血火鏖战、伤痕累累的绝世宝剑，在尘埃落定后，悄然映出的一抹清辉。
短暂，却真实。
好看得……令人心折。
随即，那笑容便如同昙花一现，迅速消散。
皎玉墨再次恢复了那副清冷平静的模样，只是眼中的火焰，已然化作了深潭般的沉静。
他对着裁判和四方观众，微微抱拳，然后，在两名早已等候在旁的兮淋宗执事弟子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战台。
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无数道目光，如同朝圣般，追随着他的身影。
朱浪看着皎玉墨被搀扶着走向疗伤区域，心中那抹心疼再次泛起，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踏实与温暖。
有这样的师弟在，前路再难，似乎也并非不可逾越。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秦雪，又看了看不远处激动不已的李寻等人，最后，目光扫过阴影中那沉默的盛云。
大家都在。
都在这“人多热闹”、却又残酷真实的盛会中，努力着，绽放着，也……互相支撑着。
这感觉，真好。
“走，去看看玉墨的伤势。” 朱浪对众人说道，率先朝着皎玉墨离开的方向走去。
秦雪默默跟上。
李寻等人也连忙擦去眼角的湿意，快步跟上。
盛云依旧无声地缀在最后，幽紫色的眼眸扫过战台上那一片狼藉，又看向前方那群人的背影，眼中那永恒的冰冷深处，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甲字战台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但“真龙”皎玉墨与“凶兽”殷烈这一战的惨烈与辉煌，必将如同烙印，深深刻入所有见证者的记忆之中，成为本届盛会，乃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四宗弟子间口耳相传的传奇。
而混合擂台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更加残酷、更加未知的战斗，还在等待着这些年轻的英杰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