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久违的安宁（2/2）

“走吧，小云，回我那儿。” 朱浪对盛云说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后的轻松。

盛云没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了朱浪身后。

朱浪的洞府，位于兮淋宗外围一片相对僻静的山腰处。

此地灵气不算最浓郁，但胜在清静，距离宗门主要建筑群较远，适合他这种“修为低下”、又需要“低调”的弟子。

洞府是他当初成为内门弟子时分配的，不算大，但五脏俱全。

沿着熟悉的山径上行，到达目的地，朱浪正想进洞府。

“啾——！啾——！”

一阵清脆尖锐、却透着无比激动的鸟叫声，从洞府上方那株老松的树冠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灰扑扑的、肥硕的身影，如同炮弹般，“扑棱棱”地从树冠中冲出，带着一股劲风，直扑朱浪面门。

朱浪下意识地想躲，但身体实在疲惫，动作慢了半拍。

那灰影已然“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两只锋利的爪子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毛茸茸、热烘烘的脑袋拼命往他脖子上蹭，嘴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混合着委屈、兴奋、抱怨的怪异声响。

正是他那只会啾啾、嘴又碎、又贪吃、被他留在洞府看家的二师弟——百知鸟！

“啾！啾！啾啾啾！……”

（老大！老大！你可算回来了！想死鸟了！）

（呜呜呜……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鸟了！是不是把鸟忘了！鸟好可怜，鸟好饿，鸟每天眼巴巴地等着，脖子都望长了……）

百知鸟开始了它标志性的、连珠炮般的唠叨与控诉，豆大的小眼睛里居然还真挤出了两滴“鸟泪”。

若是平时，朱浪少不得要跟这碎嘴鸟斗几句嘴，或者弹它个脑瓜崩。

但此刻，听着这熟悉到令人头疼的聒噪，感受着怀中那沉甸甸、热乎乎的真实触感，鼻尖萦绕着洞府旁青竹与泥土的气息，朱浪心中那最后一丝漂泊无依的惶然与沉重，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活气的“袭击”彻底冲散了。

他伸出手，有些僵硬地、却异常轻柔地，摸了摸百知鸟那乱糟糟的灰毛，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了一个久违的、带着疲惫却真实暖意的弧度。

“好了，别嚷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就是……出了趟远门，有点累。”

百知鸟似乎也察觉到了老大异常的状态和那身掩饰不住的风尘与疲惫，唠叨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只是依旧紧紧抓着朱浪的衣襟，小脑袋在他颈窝处轻轻蹭着，发出满足的“咕咕”声。

朱浪抱着百知鸟，看向旁边一直静立、仿佛对眼前这“人鸟重逢”戏码毫无兴趣的盛云。

“你继续住那吧。要是有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找我。”

盛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直走了向自己的住处，门随即关闭，将内外隔绝。

朱浪看着那重新闭合的门，轻轻吐了口气。

至少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这才走进自己的洞府内。

洞府内一切如旧，只是落了一层薄灰。

他没有点灯，也没有清理灰尘。

他只是抱着依旧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的百知鸟，径直走向那一张简陋的石床。

将还在小声啾啾的百知鸟轻轻放在石床一角，朱浪自己，则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甚至来不及脱下沾满尘土和血迹的外袍，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一倒，重重地摔在了那冰冷坚硬的石床之上。

身体接触到床板的那一刻，骨骼和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松弛与……安全感。

终于……回来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睁着眼，望着石室顶部那些熟悉的、凹凸不平的天然纹路，脑海中一片空白。

没有复盘任务，没有思考未来，没有担忧盛云，也没有感怀身世。

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虚脱的疲惫，和一种同样纯粹的、劫后余生的安宁。

洞外的天光，透过洞府内的一个小小的透气孔，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柱。

光柱中，无数微尘缓缓浮动，仿佛时光的碎屑。

怀里的百知鸟似乎也感受到了老大那沉甸甸的睡意，终于停止了啾啾，缩成一团毛球，紧贴着朱浪的胸膛，发出细微的、规律的鼾声。

朱浪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终于，彻底合上。

没有梦。

没有光怪陆离的厮杀，没有冰冷诡异的幻境，也没有温暖却心碎的往昔。

只有一片深沉、宁静、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的、纯粹的黑暗。

他太累了。

累到，连思考“累”的力气都没有了。

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平稳。

洞府内，重归寂静。

只有那一束天光中的微尘，依旧无声地、缓慢地舞动着，仿佛在守护着这份久违的、来之不易的安宁。

而在隔壁的石室中，盛云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

幽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许久，才又缓缓闭上。

周身那一直隐隐萦绕的、令人不安的冰冷气息，似乎也在这片属于“宗门”的宁静中，略微沉淀、内敛了一丝。

兮淋宗山腰处，两间相邻的静室，在历经了北地的风雪与生死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平静的、无需警戒的夜晚。

归途的终点，亦是新篇的起点。

而疲惫的旅人，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一切，沉入那治愈的、无梦的深眠之中。

……。